◎偌堯

　玫瑰色的擺設滿室旖旎，桌布紅如血，瓷壺紅如莓，球杯紅如櫻，一朵沒有萼與葉的花置於瓶中，盛放在她與他們之間。

　她與他們，一個接著一個，在茫茫人海中碰撞……有的心頭一震卻擦身而過，有的似曾相識便回眸一笑，有的思緒紊亂仍躊躇猶豫，有的一眼瞬間遂停下腳步……當然，也有毫無覺察如行屍走肉的。

　早晨時光，他一分不差地駛抵她家樓下，將紅色TIIDA鑽進同一家沒畫紅線的彩券行前方，打檔後拉手煞車，指頭先在方向盤上敲幾下，才瞄了瞄左手腕的錶面嘆氣：「唉！這傢伙沒半小時不會下來吧！」男人無奈地點開手機畫面上的Netflix，繼續韓劇昨晚未完成的故事發展。

　他從不談情說愛，總是等待，默默的在一日之初，見她。

　「你不生氣嗎？」女人用好奇的眼神盯著男人看，「因為我是溫文儒雅的人啊！」他一臉寵溺。不過，這畫面零碎短暫，只停格在太陽升達天際之前。

　未及晌午，另一名男子已在異國料理餐廳點菜，貼心選了不同種類的食物，「嘗一口我的？」第一次見面，他熟稔地持銀色刀叉在兩個圓形瓷盤間來回舞動，切割肉排的動作完美流暢，讓她沒有拒絕的空隙。

　「咦？妳的指甲。」男子突然扣住她的中指和食指，慢慢將臉貼近，「好特別的造型。」女人收起眼底的詫異，若無其事地抽回指頭，將掌彎成拳狀輕輕摩挲，彷彿如此便能搓揉掉男子鼻息餘溫，「嗯，變長了，是該修剪。」

　另一場午餐約會，她和他早在公開場合有過一面之緣，隔了大半年，終於有機會同桌吃飯，「我在捷運出口等妳」，男人的白色C-Class有點眼熟，好像很久以前，某個誰也曾這樣來到她身邊。

　女人由著他點菜夾菜，提起圓胖白壺為她倒茶，逕自失神在落地窗後的一片湖光山色中，「大家都叫我一號桌先生」，男人解釋自己為何熟門熟路的聲音聽起來模糊遙遠，「……我差不多就可以死了。」她終於轉過頭，用力搥他肩膀，「不要亂說話。」

　男人始終開朗地笑著，「我們在臉書上Tag某某某吧！」後來，那一個多小時，他與她都在談論共同的朋友有誰。

　下班最容易堵車的時間，他喜歡搶在大排長龍前把她裝進白色Prius內，一兩個小時不著邊際的「共苦」對話，時而沉悶傷神，「整個腦子都亂糟糟，不知道說什麼？」時而愉悅動人，「我有個幻想，陪妳看星星，寶藍夜空，微涼的風，靜靜的感覺很美好。」

　只在夜晚出沒的這一位，皮膚敏感見不得光，易被夏日豔陽灼傷，喜怒起伏不定，「想想很甜，說出口很傷。」男人焦慮不安，神經常常斷線，「因為妳是我『親密的人』，像極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