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豐

 今年8月4日，中東國家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發生港口大爆炸，共計至少造成190人死亡、6000人受傷，震驚全球，然而，整起事件卻要從2013年開始說起。是年9月，隸屬俄羅斯商人格瑞須斯金，船齡超過30年的貨輪MV Rhosus號，滿載2750噸的硝酸銨，從喬治亞出發，預計前往莫三比克進行交易，航行途中接獲船東通知，要停靠貝魯特港加載一批機械貨物，未料由於船隻老舊、船載過重等原因，遭港口官員檢查後，禁止航行，在船東不願支付罰款與港務費的情況下，貨船、貨物和船員就這樣被留在貝魯特。

 之後，船員透過外交協商陸續返國，硝酸銨則在2014年移入貝魯特港第12號倉庫。海關官員於爆炸案後表示，在將近6年的時間裡，港務局多次發函給司法單位，警告該批硝酸銨具高度危險性，不宜長期囤放在港口，請求法院裁示立即銷毀、交付相關單位運用或變賣，但始終沒有獲得正面回應。直到爆炸案發生前，才經由總統簽署相關文件進行處置評估，結果還未定案，就發生這起約等於3.3級地震，估計有30萬人失去家園的驚天爆炸悲劇與人道危機。以下謹就此起人為災害檢討，探討全民國防與災防的啟示。

 經濟面臨崩潰 引發大規模示威

 1946年，黎巴嫩脫離法國獨立，在建國初期，黎國尤其貝魯特的建設在中東首屈一指，且經濟繁榮，曾被譽為「中東瑞士」與「小巴黎」。未料1975年爆發長達15年的內戰，造成大量民眾傷亡與財產損失，舉國滿目瘡痍，儘管內戰在1990年結束，但由於國內各派系依舊爭權奪利，且不僅政府治理機制弊病叢生，官員持續貪腐，政府更疏於提供應有的公共服務，使原本早該走上復甦道路的黎巴嫩，就這樣又在動盪不安、施政麻痺的情況下，度過依舊百廢待舉的20多年，而治理失敗在近年甚至有日益惡化的趨勢。

 2019年底，忍無可忍的黎巴嫩民眾發動大規模示威，一則是因為永無止境的缺水、缺電、垃圾無處可去等民生問題，但更重要的主因是居高不下的失業率、懸殊的貧富差距、經濟面臨崩潰、政府機構腐敗，以及名為權力分享，卻更似利益分贓的政治制度。黎巴嫩還有貨幣幣值暴跌的未爆彈，同樣也是政府飲鴆止渴的金融政策失敗，所導致的國家負債惡果，超過1年的惡性通貨膨脹與高物價，已使許多民眾僅能以物易物度日。目前黎國債務比已達GDP170%，大爆炸後重建需要30億美元以上的資金，惟國際社群對提供金援多所猶豫，一來是質疑黎國政府管理能力，二來則是不相信貪腐官員。

 港口爆炸案摧毀許多原已貧窮的社區，又進一步傷害正在墜落邊緣的中產階級，前黎巴嫩駐德國大使阿迪布，臨危受命籌組新內閣，卻因阿瑪爾及真主黨等什葉派政黨阻撓，上任僅27天即請辭，幾乎癱瘓的黎國政情未容樂觀。

 醫療系統混亂 初期救援不利

 8月4日近18時，位於貝魯特市中心的港口工業區倉庫傳出不明火警，由於該港是黎國僅存的糧食輸入渠道，接獲通報的消防單位迅速趕往救援，但在抵達現場的13分鐘內，不只港務人員不見蹤影，也無人告知確切地點與危險警告，使得消防隊員僅能無助地看著濃煙不斷產生；13分鐘後，數波巨型爆炸連續引發，除讓這些消防隊員瞬間喪生，也讓貝魯特走進人謀不臧的悲劇。

 當時港口立即炸出蕈狀雲及橘紅色燃燒煙幕，衝擊波有感範圍超過250公里，連遠在地中海對岸的賽浦勒斯都能感受到震動，幾乎整個貝魯特的玻璃都被震碎，甚至有許多建築物遭震波衝倒，大量閃避不及的傷患，在爆炸發生後1小時內，陸續被送到市內各區醫院。按照換算，1995年美國奧克拉荷馬市爆炸案，2噸硝酸銨即足以炸毀聯邦大樓，一次引爆2750噸硝酸銨的貝魯特大爆炸，留下港口地面消失的衛星影像，即是最鮮明的結果註解。

 黎巴嫩當局在爆炸隔日宣布進入為期2週的國家緊急狀態，期間由軍事部門接管貝魯特救災與治安，各地前來馳援的部隊與志願者開始在瓦礫堆中搜尋失蹤人員，然仍處於混亂狀態的醫療與通報系統，並未能提供救難工作太多幫助，所幸民間社團緊急透過IG等網路社群創建帳號，協尋失聯災民。另黎巴嫩紅十字會及其他民間團體則立即動員物資與人力，迅速搭建臨時庇護所，並展開糧食、生活用品等募集調度，法國、土耳其亦派遣搜救隊，隨同急用藥物趕赴貝魯特，直到9月中旬搜救工作告一段落，轉入重建階段，不幸中的大幸是可能出現的黎巴嫩斷糧危機，在國際機構的援助下並未實際發生。

 參考國外案例 超前部署

 首先，人為與天然災害最大的差別，就是前者是可有效防範的；後者則可透過風險管理，最大程度的降低可能傷害。而無論是何種災害，均能考慮成立專責災害應變管理機構，負責平時預防整備，災害來臨時的統籌救難，發揮綜合政府、軍方、民間等人力、物力資源，俾利救災的功效。

 其次，需要在平時就系統性整理各項災害應變可能出現的困難問題，如貝魯特大爆炸，就包括緊急醫療能量、防止災害擴大、多重災區救援、人道物資分配與管理等。參考國內外已經發生的案例，提早預作準備，這正是超前部署的作為，目的就是在災難來臨時盡快脫離混亂狀態，而將寶貴的時間、資源，用在挽救生命，減少損失上。

 再次，綜觀貝魯特大爆炸全案，固然係因管理失當所造成的結果，但亦提醒民眾必須要能提高日常警覺，居安思危，了解生活周遭可能發生的重大危安因子，多關心、多注意，或許就會是自助助人的一線契機。

 結語

 我國具備完善的政府職能體制，也擁有充分的災防整備與經驗，雖然我們不知道災害意外何時會發生，但「多一分準備、少一分危害」，始終是災防的宗旨概念，對於強化全民應變能力，也是需要持續實踐的真理。

（作者為淡江大學戰略研究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