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敦怜

　你的皮膚白皙，冒出的鬍渣在下巴與上唇青澀的停駐。柔軟的頭髮帶點焦糖褐色，有一綹總是垂在額頭，當你很自然地撥頭髮時，總有好事者說你是刻意的做作。因為身形偏瘦高不怎麼長肉，雖然不至於皮包骨，但骨節看起來明顯，血管在手臂上浮著青筋，兩條腿是筆直的鉛筆狀，皮帶總得請老闆往內多打幾個洞，扁平削瘦的屁股撐不起牛仔褲，認識的人不是叫你多吃一點，就是羨慕你永遠吃不胖。

　你說話輕柔緩慢，模樣靦腆，沒有一般人印象中男子該有的霸氣。不知為何，公司裡平時對主管唯唯諾諾的夥伴，對你說話時就變得頤指氣使，似乎總想騎在你頭上。大家都習慣你的好脾氣好商量，無論加班分配任務，最後的苦差事都會落在你身上。只有最關心你的人，會扮黑臉要你強硬起來，不要老是被人踩在腳底下。但偏偏這些苦口婆心的人，也只得到你軟淡的回應，他們沉重的歎息都比你的回答更有分量。

　你天生散發一種從容的器度，不爭不讓，動作優雅。脫下外套披在椅子背後，你會稍事梳理，讓外套保持整齊的線條；坐在椅子上你自動併攏膝蓋，兩腿併合斜斜地側放在同一個方向；與人說話時，你會掩著嘴巴湊向別人的耳朵，你很少放肆地張口大笑，你的笑容常被手掌輕輕地遮掩著。你走路不慌不忙，腳跟著地後，腳心、前腳掌依序點著地，像模特兒走伸展台，雙臂會自然擺盪，從來不曾看過你匆忙追趕的模樣。

　你喜歡的事物也和很多男生不一樣，公司的籃球比賽，團隊裡男生每個都要上場，但只要你一上來，就是一種無藥可救的災難。球往你身上飛去，你便往別的方向閃躲。「接住，接住，這不是躲避球。」隊友的驚呼逼出你的雙手，但那雙手不是用來攔截，而是在面前交叉擺動，像雨刷一樣。「我不敢，我不敢！」你連拒絕都有點閃閃躲躲。不愛劇烈的球賽，因為那會讓你汗流浹背。你跳芭蕾舞、練瑜珈、學色鉛筆插畫，每個月還有一堂點心屋的烹飪課程。

　你是別人口中的「單身貴族」，獨居的你自己吃得不多，常把烹飪課的成品帶到公司讓大家分享。別人說你做的翻糖餅乾不但好吃，還特別好看，上面的花紋就像一幅畫。你喜歡把天然的玫瑰、桂花、薰衣草糅進麵糰裡，脆脆的餅乾有種清淡的香氣。其實你經過身邊時，我總能聞到一股甜香，那不是一般男性的古龍水，像幽谷雅蘭的氣味，你曾說自己喜歡各種花香。

　你的背後常有很多指指點點，那些點評其實有點惡毒，我很高興你似乎百毒不侵，能自在地做自己。我常從你的背後看著你，欣賞卻不敢太靠近；對了，公司男子籃球賽時，那個幫你擋住球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