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富澧

　天地一片迷濛，每一個空隙似乎都被雨絲填滿，潮濕的營區內閃現著一道道年輕的迷彩身影，以及一個個望子心切的家長。我們和孩子跟隨引導的士官前往另一棟大樓的某個房間，那是決定孩子未來的時刻，那個安靜的空間，彷彿人人崇尚武勇的大唐。

　想那一千多年前風起雲湧的大唐盛世，文治武功達於巔峰，即使是以詩文為主的文人，都崇尚沙場征伐的武功，那時一位名叫姚合的詩人寫過一首〈從軍行〉的詩，開頭幾句：「濫得進士名，才用苦不長。性癖藝亦獨，十年作詩章。六義雖粗成，名字猶未揚。將軍俯招引，遣脫儒衣裳。」以詩見長的姚合，依然嚮往沙場征戰的生活，也忠實道出自己不善戰略武勇的遺憾。

　走在雨水濕透的營區，看著孩子一步步走向職業軍人的道路，感覺他就像唐朝那個對戰爭、軍旅充滿憧憬的詩人。可是眼前的孩子所要面臨的並非千百年前的詩意，而是要執干戈以衛社稷的真實戰鬥部隊，我們最後還想聽聽招募幹部怎麼說。

　那是一個留著短髮的年輕連士官督導長，以我們的眼光看來，還有點稚嫩，卻已經在戰鬥部隊經歷過好幾年的洗禮。讓我好奇的是，他說部隊目前與兩所大學有合作關係，在部隊便可就讀碩士班，他說自己就是利用平常外膳宿的時間，下午五點鐘之後，回寢室洗個澡、吃過飯，六點鐘就到營區指定的地點，老師到營區來上課，甚至可以配合部隊演訓等彈性調整上課時間。接著，他翻開資料夾，出示一張碩士班畢業證書，貨真價實的管理學碩士，那是他在部隊這幾年的學習成果之一。

　之後，他說部隊每年會補助官兵考一張證照，他從另一個小資料袋裡拉出一長串卡片，總數大約有十來張，那些都是他幾年來所考取的證照，這就是活生生的見證。經過士官長的說明，孩子已經確定要簽志願役了，我們也樂見他的決定，最終在一疊表格上簽下一個個自己的名字，孩子終於在結束哲學系的學生身分後，脫下「儒衣」，換上戎裝，未來幾年將在部隊為國效力。

　那位士官長說，這些年他不但取得碩士學位和許多張證照，也結婚了，在營區附近買了房子，即將迎接第一個孩子的誕生，那張年輕的臉龐洋溢著幸福的光彩。他說，現在家裡不只他一個人當志願役軍人，他也介紹哥哥從軍，目前已經是士官了；而且連姊姊也被他說服，入伍擔任志願役士兵，一門三手足都成為革命軍人。

　平生懷伏劍，慷慨既投筆。我當年入伍從軍，度過二十多個年頭，好不容易解甲歸田，不希望孩子們再受戰火的威脅。如今孩子自己決定投筆從戎，父母除了尊重祝福，也希望他能夠「丈夫生世間，職分貴所當」，成為一個優秀的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