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疋愔

　從小到大總是會有許多身體的小毛病，雖不是什麼要命的病症，但有時也挺折騰人。小毛病百百種，風吹頭痛、魚刺哽喉、龍眼乾吃多了流鼻血、打嗝停不下來……

　犯了小毛病去醫院未免小題大作，於是出現各種千奇百怪的治病妙招，有的極為荒謬怪誕。例如，打嗝打不停，就必須趁患者不注意時，猛拍他的後背，驚嚇程度愈高，止嗝效果愈好。我自國小起，可能是體質所致，經常流鼻血，但只要兩手中食指交扣用力拉，鼻血就止住了。若不小心吞了魚刺，當下千萬不能告訴別人，放下碗，轉三圈，碗轉三圈而不是人轉三圈，再吞一大口飯，別嚼爛直接吞，再喝一口湯咕嚕嚥下，魚刺就不見了！

　有一回喉嚨不舒服，接著無法發聲，但也不是感冒，鄰居阿姨彷彿華佗再世，開始為我看診：「你這一定是太累了，去果菜市場買顆梨切片，記得果皮要留著，連冰糖加開水，放入電鍋裡燉煮，光喝湯就行了，保證你馬上可以講話！」可是我終究沒照做，因為是個怕麻煩的人，懶得特地去買梨和冰糖，加上她也沒說是用哪種梨效果好。

　小病多如牛毛，因此坊間偏方、祕方都出籠了，每個人都是小密醫，不僅身懷絕技而且急著救人。在我們家，有兩種小毛病是不可以隨便說的，一是中暑，一是耳朵癢。倒不是犯什麼禁忌，而是家裡的老嫗專治這兩種病，要是你懨懨地癱在椅子上，她會說：「我看應該是天氣熱中暑了！」老嫗像是發現寶似的，馬上拿出藥膏和精油，手執木梳：「趴下，我幫你刮痧！」彷彿你的背就像一張刮刮樂，她急著刮看看獎品是什麼。

　你叫得愈大聲，她愈有成就感，刮了背後大概是對獎品不夠滿意，繼續刮肩頸，還必須在筋骨交接皮薄之處來回抓捏，硬生生刮出一塊瘀紅，然後說：「等瘀紅散出來之後身體就舒服多了！」老嫗另一項獨門絕活，就是掏耳。若聽到有人喊耳朵癢，立即拖著你到房間去，擺好檯燈，叫你把頭側躺在她膝蓋上的抱枕，一根冷冰冰的細棒子潛進去，她輕輕哄「別動喔！再忍忍，就快好了，嘖嘖！你看，清出耳垢了。」我還真不想看，覺得有點難為情，但她卻樂在其中，彷彿可以從耳朵裡掏出金礦。

　但我還是打從心底佩服家中老嫗的本領，兒時的疑難雜症都是她醫治的，像是用艾草薰香幫我治頭痛，或是把左手香浸泡米酒後製成天然防蚊液，還能止癢抗過敏。如此身經百戰，自己也久病成良醫，孩子傷風感冒，我立刻診斷：「多喝溫水，多吃水果，不能吃油炸、冰寒的食物，來，我摸摸看有沒有發燒！」除了不會開藥方，其他的都上手，看來自己就快要變成家裡的老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