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1/04/14 

副刊

【心靈補給站】迷路原為看花開

◎林念慈

 春神來了怎知道?梅花開了、櫻花報到,所以才明白。薔薇科李屬家族龐大,桃、李、杏、櫻桃都是其成員,花多嬌嫩,特別分不清誰是誰,難怪說「霧裡看花」。

 其實倒也有幾個簡單的方式,比如櫻花瓣尖有缺口、梅花瓣圓潤、桃花瓣呈水滴狀、杏花有紅色翻摺的花萼,又或者從花梗的長短、花期的前後來辨認;但說句真話,若這些花一字排開,看多了難免眼花撩亂,反正一朵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芬芳。記得要在暈黃的燈下看美人,朦朦朧朧、粉面含羞,猶抱琵琶半遮面,才能掩映出美麗的詩詞;若是就著五百燭光的燈泡,再拿著解剖刀去看美人,即使肌理根根分明,還有什麼美感可言?

 愛花之心,自古有之,陶淵明愛菊、周敦頤愛蓮、壽楊公主畫梅花妝,歐陽修愛牡丹愛到撰寫專書,許慎在園子裡鋪好花瓣,邀朋友來小坐,宋人則對花撫琴,不但賞花也蒔花。今人自然也愛,還按著月份「追」花,一月尋梅、二月賞櫻、三月黃花風鈴木,四月就該是海芋季了,一朵朵白色杯盞,像是要與青山雲霧同醉,本屬美事,只是太熱鬧了,似乎也就少了幾分幽情。新聞動輒形容花況為「爆開」、「滿開」,彷彿開的不是花朵,而是炸彈;記得某年市區的牡丹展招來太多遊客,然而花王怕薰人氣,竟迅速凋萎了,知道這件事以後,我常為當季的花兒憂心,人們愛它,但可能不懂得如何去愛。

 與其去捕捉花影,我倒覺得此生看過最美的花,都在不期而遇間。

 比如有次散步,在田壟上偶遇一株白梅,它獨自站在天地間,因為開得疏疏落落,自是無人聞問,但它就像個巡頭看尾的老農,極其知足,反倒顯得氣定神閒;當花瓣逐水流而去,在春陽照射下顯得更透明、光亮,質本潔來還潔去,那便不是飄零,而是成全了自己。有時車上的導航不指明路,反幫倒忙,害人在山裡繞路,繞得心浮氣躁,但沿途有幾株山櫻花幫忙加油,我才發現那時遠時近的花蹤,如胭脂色的雲霧捲著、推著,意在言外,分外地動人,乾脆停下腳步欣賞。

 原來千迴百轉,迷的不是路,是為久別重逢,我在此遇見開花的樹,也和自己聚一聚。在樹下張開自己的手掌,掌紋綿密亦如兩朵命運的花,每日開合,梳頭勻妝、吃飯喝水、寫稿子、養花、擁抱……有時緊緊把握,有時鬆手錯過;時而被萬眾矚目,時而黯然神傷,如此說來,我與樹上的花並沒什麼區別,又何必苦苦去追尋呢?

 一路皆風景,不妨隨意走走吧,就為一朵花繞點路,也為一聲鳥囀迷途,不問目的,每次相遇,都是生命的喜悅與花季。

:::
廣告20240418-24桐花祭「美好彰化 幸福桐遊」內

PDF電子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