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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5 

副刊

【心田拾穗】愛的自覺

◎林瓊珠

 張愛玲說:「喜歡一個人,會卑微到塵埃裡,然後開出花來」。

 愛情,其實不必這麼卑微。

 愛情需要的其實是包容,所謂卑微,事實上就是昇華為慈悲成全,即使所在環境是塵土砂礫,也能化生為一畦沃壤,讓對方在陽光下綻開最美麗的姿態。我提取出自己的感情存摺,不是為了情感交易,而是真心誠意希望對方過得更好。愛的付出是有善意能量的,它豐沛而不虞匱乏;也必然是喜悅的,心甘情願的,既滿足自己的情感需求,也能感通相應,成就對方散發光芒!

 關鍵處仍在相應,如張愛玲一般才女,臨水照花,她照見的卻是那個相看儼然的胡蘭成。才女才子性情相近,近水樓台,形影相契,相互吸引也是自然。一紙婚書「胡蘭成與張愛玲簽訂終身,結為夫婦。願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同修同住,同緣同相,同見同知」,才女的初心亦同於一般世俗女子,也不過就是靜好安穩。可惜易得千金寶,難得有情郎,她終究還是遇人不淑。胡蘭成天生是風流情種,他處處留情,一而再,再而三,最後徹底傷了她的心,即使她卑微如塵土,自尊已然放到最低,但他一味踐踏,讓她無根無柢,無處可棲,最後也只好說:「我想過,我倘使不得不離開你,亦不致尋短見,亦不能夠再愛別人,我將只是萎謝了」。

 才女面對百轉千迴的情場跌宕,從明媚了然到千瘡百孔,也只能是逐漸枯萎!

 最後她對他如槁木死灰,波瀾不驚,再無音訊往來。雖然曾經一往情深,但決裂時斬釘截鐵,乾脆俐落。她既不藕斷絲連,也不惡言相向,只一個轉身,她依然浸潤於創作的土壤,異鄉客地踽踽獨行,直到遇見賴雅,她的美籍丈夫……

 張愛玲出身名門,祖母是李鴻章的女兒,但偏偏父母感情不睦,母親追求自我,毅然赴歐留學;雙親離異後,繼母入門,從中作梗,又多有摩擦衝突。她自幼缺乏愛與安全,所以個性孤僻敏感,築了一道高傲清冷的防衛牆。早慧如她,鋒芒畢露;天生性情亦有直白爽利部分,比如大剌剌地說:出名要趁早。 生平第一次領到稿費,她犒賞自己的竟是一支口紅,完全顛覆溫良恭儉的作家形象。只能說被扭曲的家庭環境,讓她早熟而世故,然後成長過程一再被現實挑釁,家變與戰亂,歲月難靜好,現世亦不得安穩。

 張愛玲寫了那麼多小說,在文字世界穿針引線,補綴她眼中所見愛情種種滄桑,圓滿者少,多數都難得到成全,不管是她眼見,還是她想見,這世間情事於她也只是蒼涼!但她究竟玲瓏剔透,絕對自覺;當她投入,不計代價;當她轉身,再無任何餘裕可能。

 自覺,是愛情生死場最優雅從容的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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