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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16 

副刊

【浮世集】花開正燦爛

◎鄒敦怜

 吃飯時他一直盯著她看,看得她都抗議了:「不要再看了,你再看我就吃不下了!」他移開視線把桌上的黑陶小杯盞端起,輕輕地啜飲一口,抿著醇酒時嘴角忍不住上揚。

 兩人又是多久沒見面了?他感嘆時光匆匆消逝。她是他的初戀女友,一直沒真正斷了聯繫,也一直是藏在心底祕密角落的人。他們分手時兩人都才二十多歲,花開燦爛的年紀,之後整整二十年沒見過面。直到七年前,他輾轉得知她遇到經濟困境,希望她能接受自己的金援。在那困窘的當下,她即使不願再背負人情債,但也只能接受。

 所以七年前是兩人分手後首度見面,她的聲音依舊溫婉好聽,容貌與印象裡的還是一模一樣,歲月似乎不曾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只是當他這麼讚美的時候,她苦笑著說:「你太誇張了,我都要向你求援了,你就知道我得過著多麼堅強的日子。」

 他其實都知道,所以才一直沒讓自己的關心遠離。交往時他只是一個大學畢業剛退伍的小工程師,什麼都沒有,兩人家長的社經背景也天差地遠。別人都說他手段高明,怎麼交得到這麼好的女朋友。他對自己沒半點信心,不明白為什麼兩人會走在一起,所以那時他這麼問起時,她白了他一眼,瞅著笑著沒有回答。

 那次見面他問起當年這事,她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那時,是你要我聽媽媽的話……」,但媽媽要求與「門當戶對」的男孩交往,他一直知道女方父母對自己不是很滿意,當她向他問起該怎麼辦,一陣煩躁攻心,才會主動提出分手。只是,隔了兩個多月,他鼓起勇氣再次找她,眼見她身邊真的已經有正在交往的對象,心地善良的她不忍傷害對方,儘管似乎有些動搖,還是搖頭婉拒。有時他會想著,假如自己當時再堅持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他們若是結婚,她是不是就不會成為落難公主了。

 那筆兩百多萬元的急用金,對他來說是小事,他甚至願意直接致送這筆錢,但她還是依約按期連本帶息歸還。每個月看到匯入的帳款,他不是開心而是心疼。兩年前還清,他就一直想約她吃飯,這個約會又拖了許久才實現。他看著她,覺得這次是真的有些顯老了,然而自己何嘗不是呢?吃完飯要送她離開,路過一排花開燦爛的九重葛,她像小孩子一樣地笑著,陽光在她臉上跳動。「來,我幫你拍照,之後會傳給你,下次不要這麼久才見面。」

 於是,他的手機有幾張她最漂亮的照片,盛開的紫紅襯托著她的笑臉,可以不時點出來端詳。他想通了上天如此安排的妙意,就算沒有結為夫妻的緣分,也讓自己成為對方真心的守護者,他很高興自己能以真摯的友誼繼續關心她,一股淡淡的幸福在他的心中渲染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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