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昕雲

　2003年3月23日，第2次波灣戰爭初期，美國陸軍攻擊直升機第11團的AH-64D阿帕契長弓（Apache Longbow）攻擊直升機群，策劃並執行了一次縱深攻擊，以消滅伊拉克共和衛隊的精銳部隊麥地納裝甲師為目標。這次縱深攻擊未能達成所設想的戰果，阿帕契長弓攻擊直升機非但未與伊拉克麥地納裝甲師接戰，甚至蒙受相當的損失。此役的經驗，為克勞塞維茨《戰爭論》中之「戰爭摩擦」（Friktion），亦即戰場上的不預期因素，做了最佳詮釋。

　對卡巴拉執行縱深作戰

　美國陸軍攻擊直升機第11團，在2003年3月，下轄3個攻擊直升機中隊，分別是騎兵第6團第2、第6中隊，及攻擊直升機第227營第1中隊，全團共有54架AH-64D阿帕契長弓攻擊直升機。AH-64阿帕契攻擊直升機，是1980年代冷戰末期，美軍為執行「陸空整體作戰」之「縱深作戰」，所開發的新銳攻擊直升機。當時為了因應可能與以蘇聯為首的華沙集團，爆發大規模軍事衝突，美軍設想出「陸空整體作戰」戰法，以肆應可能的戰爭。「縱深作戰」的目標，在與敵第1波攻擊兵力接觸的同時，也要打擊敵人深遠後方之戰略預備隊，摧毀其基地設施，削弱並崩解其整體有生戰力，而阿帕契攻擊直升機，正是執行此項任務的關鍵武器之一。

　阿帕契基本武裝為1門30mm M230鏈砲，在兩翼下方可掛載AGM-114地獄火反裝甲飛彈及70mm火箭莢艙；當遭遇敵戰機或攻擊直升機攻擊時，則發射AIM-92刺針空對空飛彈，進行自衛戰鬥。AH-64D阿帕契長弓攻擊直升機最大的特徵，就是在其主旋翼軸上方，配有1具長弓多模式毫米波射控雷達，使阿帕契可隱匿於障礙物後方，利用內建的數據機與同單位的阿帕契交換攻擊目標資訊，提升作戰效能。

　航程無法規避伊軍防空砲火

　開戰之初，攻擊直升機第11團曾策劃對伊軍位於納西利亞的塔利航空站的攻擊行動，但由於天候不良無法按時實施，等到條件適宜時，攻擊目標已為地面友軍機械化步兵第3師前鋒占領。3月23日，攻擊直升機第11團再次接獲命令，攻擊位於卡巴拉（Karbala）的麥地納裝甲師。所有官兵聞訊無不躍躍欲試，準備一展身手。

　卡巴拉位於巴格達南方72公里，該鎮與巴爾阿米爾湖間有一狹長走廊，一般稱作卡巴拉缺口，乃是美英聯軍欲進入巴格達必經之地，因此海珊在此部署共和衛隊精銳的麥地納裝甲師。美軍第5軍司令部已偵知麥地納師出現於該區，為掃除機步3師通過卡巴拉缺口，向巴格達進擊的障礙，於是策劃了此次縱深攻擊行動。

　以當時的戰況而論，卡巴拉的位置相當遙遠，美軍機步3師雖進展快速，但美軍為執行縱深作戰所需開設的前方械彈油料補給點（FARP），因敵情顧慮無法開設於理想的前推點上。預備攻擊的3個阿帕契攻擊直升機中隊，因此無法獲得充分的油料補給，只有騎6團第6中隊的13架阿帕契，以及227營第1中隊的18架阿帕契參與行動，騎6團第2中隊臨時轉任預備隊，留在後方。更糟的是，阿帕契機隊的出擊路線只能走直線航程，無法繞越伊軍防空伏擊區的城鎮據點。

　出擊時機延誤 友軍支援已結束

　24日凌晨，由於若干因素干擾，第11團的攻擊機隊較表定時間遲了2小時，於0115時自FARP出發，展開攻擊行動。為掩護攻擊機隊飛行的安全，第5軍擬定周詳的火力支援計畫，預計發射32枚陸軍戰術飛彈（ATOMS），以制壓、摧毀伊軍防砲基地；而空軍也將實施對地攻擊行動。但任務一開始，就出現狀況，1架阿帕契因天候關係，起飛時即告墜毀。阿帕契機隊攻擊發起時間延誤，但陸軍戰術飛彈與空軍的對地攻擊，卻照表定時間實施，等到攻擊直升機出擊時，這些火力支援的破壞效果均已消退，阿帕契機隊在缺乏火力支援下，逕直朝目標區飛去。

　防空火網綿密 機隊慘遭痛擊

　伊拉克人這次展現了相當的智謀，他們在美軍攻擊直升機機隊飛臨上空時，將整座城鎮的燈火斷電片刻，然後再忽然打開，以此對遠方的城鎮守軍提供預警訊號。第227營第1中隊首先遭到射擊，不久騎6團第6中隊也闖入伊軍防空火網。伊拉克人在各建築物上部署熾烈的對空火力，而安裝在豐田貨卡上的重機槍，也射出密集的彈束，一時間，天空中布滿曳光彈的尾焰。

　騎6團第6中隊機隊抵達目標區上空，遭遇猛烈的防空火力，以致機隊未能展開對地攻擊。第227營第1中隊的狀況稍好，他們成功與伊軍接戰，攻擊地面目標，但受限於燃料不足，也顧不得目標摧毀與否，匆匆調頭返航。然而美軍預備給予痛擊的麥地納師T-72戰車群，連蹤影都沒有看到。返航過程中，1架阿帕契遭敵彈擊中，因損傷過重而迫降，2員飛行員淪為伊軍戰俘。

　參與攻擊的阿帕契陸續飛返FARP，幾乎所有出擊的阿帕契機身均有大小不等的損傷，若干飛行員負傷。總體而言，這是一次失敗的出擊行動，不但未按計畫對標定的目標實施攻擊，還蒙受相當的損害。攻擊直升機第227營第1中隊所有阿帕契機身上，平均有15至20個彈孔，最嚴重的達29個之譜。攻擊直升機第11團元氣大傷，前後花費30天的時間，全團戰力始恢復到最初標準。

　汲取經驗 重新出擊獲得戰果

　這次出擊行動是絕佳的戰例，能充分詮釋戰場的不確定因素對戰爭產生的影響，甚至左右戰局的發展與走向。在美軍「縱深作戰」實施準則中，不但需要行動前充分的準備，而作戰計畫每個環節也要緊緊相扣，始能確保作戰的全盤成功。諸如地理位置適宜的FARP開設、進入敵控制區、前往攻擊目標的安全飛行路徑的規劃，以及制壓敵防空火力的火力支援計畫等。許多不確定的因素，在關鍵時刻發生作用，嚴重影響戰況發展，而這正是軍人在戰場上面對的常態。

　經過此次慘痛的經驗後，第5軍司令部汲取教訓，於28日執行另一次縱深攻擊。這次派遣空降第101師攻擊直升機第101團所屬第1、第2中隊，繼續對卡巴拉地區麥地納裝甲師展開攻擊。這次出擊完全按照美軍既定劇本進行，終於獲得預想中的戰果。

（作者為軍史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