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理

　午夜，雨聲是靈動的，恰如天地的使者，輕輕敲打夜的寧靜。院落內那棵日本紅楓，已然褪綠變紅，新萌的葉芽在路燈照射下，猶如一首長詩，不禁讓我思緒翻飛，跳躍到那日踏尋部落的回憶中。

　跟著風的腳步，又回到達仁鄉土坂村的入口，我看到一個叫做「巴里」的勇士得到了無上的尊崇。當地的排灣族人在兒時已經聽過這個故事，他右手拿著能追擊獵物的矛，左手執著代表大力士的刀，無時無刻地保護村子裡的排灣族子民免受惡靈的侵害；這光耀的故事在此地的排灣族或其他古老的傳說都帶給了我悠然遐思。恍惚中，溫煦的陽光把巴里勇士的身影照得栩栩如生。

　沿著土坂派出所緩緩走入寧靜的大街小巷，走過這個被譽為毛蟹的故鄉，山壁上有許多毛蟹的石板裝飾，還有一幅幅原住民傳統文化的彩繪壁畫。走過一座擁有八十三年歷史的土坂吊橋……我聽到了小米豐收季節時，族人齊聚在橋頭吟唱著敬謝祖靈的歌謠；他們以歌聲接近天宇蒼穹，以歌謠激盪部落的幸福。

　我繼續走過一座校門刻畫著排灣意象的國小，走過許多低矮的老屋平房，最後站在一處可眺望山巒及溪流的制高處，像個無畏的水手，被天空、大海、山巒的顏色所觸動，而我能感覺到當地族人大多有顆童心，且充滿了熱情和信念。

　那日歸途中，順道彎進太麻里一座建校已超過一百二十年的「大王國小」，校內有多棵百年茄苳樹，在周邊圍牆上，也鐫刻著許多美麗的排灣族壁畫。它的名字源自當地的大王村，傳說，早期太麻里社酋長曾稱霸於太麻里等地，因而被尊稱為「大王」。我在大樹下靜靜聆聽小山丘呢喃，一點一滴地告訴我部落的故事，並享受著週末校園內恬靜的時光。

　我覺得，無論穿越歷史還是呈現現代，歷史總是展開它有力的翅膀，飛過許多時代，同時會給後代所力求探索的那種認知本身帶來一些啟示；它與童話不同，並不以在有限的時間內飛到一個輝煌的世界為終點，而是繼續超越時間，走向一個未知的永恆。

　在這場雨歇微涼、天上現出彎月的時候，不經意地撿拾片段的回憶，讓每次探尋部落的痕跡，深深淺淺地烙印在我的心上。有人說，某些時刻會永存不滅，那就是最美的時刻。倘若我側耳諦聽，就會聽到部落孩童的歌聲是如此的和諧美妙；他們仍以熱望擁抱未來，共譜生命的讚歌。我聽到了海波輕柔地撫慰著，夜已深沉，星叢又紛紛匯聚而來……風依舊常新，窗外老樟樹上的一隻黑冠麻鷺正在鳴叫著，島嶼也會歌唱。而聽雨，或在書房與大地對話，是我孜孜以求、隨興而至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