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敦怜

　深夜裡，他還沒完全睡著，客廳不時傳來細微的「喀拉、喀拉」聲，這間屋子多了個陪伴者，暫時叫它「武士君」吧！

　清晨在公園跑步，他看到一個不起眼的臨時攤子，一位老先生蹲在角落，打開的大保溫箱裡有碎冰塊和漁獲。公園周邊常有小攤販，老先生穿著灰僕僕的衣服，乾瘦黝黑的外貌，讓他想起家鄉的長輩們，那些真正乘著船，冒著風浪出海捕魚的漁民。他的家鄉位在城市北陲的小鄉鎮，海水和海風的鹹味，曾經是非常熟悉的味道。雖然從市中心開車回家，也不是什麼天遙地遠的路程，但他已經在這個大城市落地生根了，很久都沒回老家了。

　似乎沒多少人光顧老先生的攤位，他靠近指著那隻橘黑花紋的螃蟹問了句：「這是花蟹吧？」花蟹有非常容易辨識的外殼，肉質吃起來很有飽足感，水分不多卻異常鮮甜。

　「是啊!」彷彿遇到知音，老先生開心地說起話來。他知道老先生剛從海釣船下船，因為今天收穫太多了，就一路開到這裡，想說便宜賣掉就好。老先生指著花蟹說：「這隻是自己找我的，我放在水裡的魚籠，牠自己黏在外面。」他運動時會帶點錢，買了那隻新鮮又活蹦亂跳的花蟹，還有幾條眼睛晶亮的海魚。

　公園旁的一棟高樓中有他的家，小小的自住空間預支未來三十年的努力。他喜歡空曠的陽台，站在這裡，就可以讓想像飛行，飛往故鄉的海洋。這天，陽台上風大，一不小心，一條原本晾著的絲巾，就從他的眼前往外飛。

　「啊！」他的驚呼趕不上絲巾飛行的速度，那絲巾落在樓下伸出的遮雨棚。風兒依舊吹著，遮雨棚正中央的絲巾，不時被翻起一角，似乎隨時會被吹落，這裡可是二十二層的高樓。他左思右想，先找一條釣魚繩固定那隻剛買回來的花蟹，接著剪開原本綁著蟹腳的麻繩。花蟹的雙螯是最美味的部分，孔武有力夾住之後絕不會輕易放棄。那是他的突發奇想，能不能讓花蟹幫忙「夾」住絲巾呢？

　他小心翼翼地垂下花蟹，如同釣魚一樣，釣的卻是自己丟失的絲巾。當花蟹夾住絲巾時，他彷彿聽到心中的歡呼。如同垂降時的屏氣凝神，他緩緩地收起釣魚線，又費了一番工夫才從蟹螯中取回絲巾。

　新鮮的花蟹只要稍稍刷洗，放在蒸盤裡，加蓋蒸上十五分鐘就可以享受美食。只是，對立了大功的花蟹，他卻不忍心吃了牠。他知曉立了功卻被冷藏的感覺，也挺過幾次「鳥盡弓藏」的危機，這隻花蟹的命運是他可以掌控的，不就是少吃一隻花蟹嘛！

　他把花蟹放在自己空置許久的海水水族箱，開始詢問朋友如何飼養花蟹？只是許多答案都很不確定，他只好先養著，週末他將返回老家一趟，那也是「武士君」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