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立

　哲學家叔本華曾說：「做夢和生活是同一部書中的扉頁，逐頁閱讀是生活，而隨意瀏覽是做夢。」於人群中逡巡，偶爾回眸撿取遍地霓虹，是夢的喧嘩，也是生活的片段。幾盞華燈初上，徐風窸窣低語，雜沓的腳步如水，對著古老的招牌濺出柔光，是生活的一曲，也是夢的延續。生活與夢之間，無非浮著一座小橋，由掌心輕輕拱起，任憑光陰慢慢踱過。

　我曾兀自佇留黑夜，啜飲寒月，遠眺未眠的小城，思忖每一扇緊閉的窗，背後煢火熠熠的光景：有多少人影搖曳，母親擁抱孩子，以有力的胳臂燉暖親情；或一名耄耋雅士不願捨卷，以殘燭之壽耀亮眼中想像……每則故事都有自己的人生，對他人而言，莫非是一場擦身而逝的夢。

　令噓噏化為一艘艘輕舟，我試圖將夢盪向生活，每個陌生的離去都可以是一回有意義的閱讀，充實眼眸中那張尚未完成的地圖。鬧巷中的書店走出戴著銀框眼鏡的男子，賣地瓜球的攤販口袋塞著為孩子添購冬衣的錢，牽著與家人走散的孩子，神色慌忙伸頸四顧的大學生……不經意掃視過他們的片段，雖近實遠，既是生活也是夢幻，卻豐富了生活，將我翻向下一頁。

　「你翻頁時指頭會擺在哪裡，是書底還是書本邊緣？」夢裡的我，常對鏡子與現實提問，並在須臾間消逝。有時記不起他的表情，像一座盛開的花園，落英排成小徑，容許各種腳印；有時他看起來如此滿足，沒有絲毫破綻，坐在書本的中央，等待開啟也不排斥被闔上。

　我選擇了書本邊緣，做為延續生活的夢驛，讓指頭停在喧囂之外，開懷地朗誦鄉野翠茵，卻不曾真正把手移開，迴避該正視的人間苦難，更不讓自己置身事外，逃離生活；憧憬自由的同時，雙手撥開層層挑戰，儘管眼中即將湧來驚濤巨浪，阻止任何一個前進的步伐半途擱淺，但我都有必須挺直的理由。

　熱愛做夢並且將夢與生活連綴，人生若能如此閱讀，是多麼快活、洋溢著盎然詩趣。在人群中踏實地踩下足跡，質樸地翻閱每一樁光景，增潤猶有空白的扉頁，每一秒都可能是詫異，每一天的平凡生活都耕耘著一場夢境。鼓起勇氣，捧起的明天正要展翼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