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立

　壬寅年在即，暖冬宛如識趣知足的畫框，懷擁著熱鬧卻備感溫馨的街道：懸垂的燈籠如潮，與紛列的春聯一同讚頌著新年，而我隻身徜徉其中，雙手悠然划著吉祥。

　如果可以，我想把手錶調慢一點，讓腳步輕盈一些，拾掇還沒被掩蓋的熱鬧氣氛，身旁不是牽著稚童、手中抱著甜食的男子，便是偕肩觀賞書家大筆揮毫，令喜訊虎虎生風、福躍紅紙的夫妻。年貨大街像條閃耀的金絲帶，呵護著國人對新年的盼想，也默默柔撫將與夕暮交棒的長夜。

　天氣彷彿塗過奶油後冷掉的吐司，軟綿綿的，咬在肌膚上不冷不硬。細雨針落，年貨大街中人潮依舊洶湧，充分展現了「恭喜恭喜」歌詞裡的歡愉：臉上漾著幸福的笑靨，像剛擦身而過的母子，母親正替鼻子泛紅的孩子繫上圍巾，輕輕纏繞著新年的細頸；此起彼落的人聲喧譁，多麼溫暖，摸起來毛絨絨的，披在肩膀，任由華燈鋪灑片片金燦。

　雙手除了人潮的餘溫，還捧著數不清的戰利品。在年貨大街裡踅了幾圈，不是被色彩繽紛的糖果誘惑，便是屈服於散逸薰香的醬油瓜子或甜而不膩的貢糖，烤得切中焦點揚起裊裊香氛的魷魚……嘴角微微上揚，而唾沫似乎就要滲出口齒，儘管無法調慢瞬霎而逝的貪饗，腳步卻能緩緩加快，跟上流動的人潮。

　盡頭無疑是另一個開展，不知不覺走到年貨大街的尾巴，我似乎能握起壬寅年那金黃的呼喚，讓幾道堅毅的新年斑紋，牢牢地綰繫心靈。

　人潮漸漸散去，天氣如蒸好的年糕蓬鬆鬆的，多層次的色澤令人再三回眸，讓身子暖烘烘的，不需多餘遮蔽。將沾染過星光，攀附雙手的商品一一擺進後車箱，空間快被填滿的同時，內心富足不待言喻：交通號誌雖不停切換，而人情絕不隨著新舊遞嬗，失去照拂彼此的體諒。想起那孩子頸上的圍巾，樸實卻無比溫暖；憶起那對夫妻雙掌的交疊，厚度不輸賣場成批的春聯……映入眼簾的種種，是新年最耀眼的色彩。

　壬寅年悄悄遞來了新春，而殘冬俏皮地蜿蜒，靜謐地游入年貨大街，為採購喜氣的人們穿起禦寒的棉襖。我瞧了十指一眼，新年早在指尖無預警安妥了一個個美好春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