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智懷
過去一年，南海權力競逐依舊分作兩大戰線，分別為美國與中共的對抗，以及中共和菲律賓、馬來西亞、越南與印尼等東協國家的角力。不過，相較過去，由於英國、德國、法國、荷蘭、澳洲等區域外的中大型國家開始改變對「中」態度，並增加於亞太的軍事行動，同時在美國主導下，進行如美、日、印、澳「四邊安全對話」，以及美、英、澳共同宣布建立「AUKUS」聯盟等，各國「劍指中共」，無疑增加北京在此區域的壓力。
為了減緩區域外國家進逼壓力，以及確保南海影響力不減。中共除持續擴大經略南海外，也同步東協國家釋出善意。如習近平去年11月22日於「中國」其與東協建立對話關係30週年紀念峰會上的演講即提出「同周邊友好、維護地區和平，『絕不尋求霸權，更不會以大欺小』，並擴大對東協的投資，以及援助15億美元」。
中共的行動模式，也引來東協國家詭譎的回應，且對中共在南海的強勢行動絲毫未退卻，如去年12月底，印尼海事安全局長接受訪問時，即指出，預計邀汶萊、馬來西亞、菲律賓、越南及新加坡等5國，整合各方南海立場，與應對中共在南海擴張的動作。另一方面，東協國家避免公開批評北京，以尋求維繫緊密的經濟關係。
展望南海未來局勢，基本上仍不脫美、「中」強權博弈，以及中共和東協國家相互角力的雙線發展。整體而論，由於各行為者彼此牽制，預料在今年及近期數年內，仍會繼續維持多方對峙的僵局，即便情勢時有緊張，但朝向全面衝突等，急遽轉變的可能性，依然有限。
美歐挹注資源 抗衡「一帶一路」
一、政治層面
華府在美、「中」全方位競爭的大局下，將在東南亞地區展開積極的外交努力，藉此改善過去美國對東協國家「忽冷忽熱」的外交模式下，東協對美國的負面觀感，以拉攏盟邦遏制中共在區域日益擴張的政治影響力。
面對美國的挑戰，以及東協搖擺不定的態度，北京在堅持南海主權的立場上，預期將同時運用經濟與政策工具，透過經濟手段攏絡東協國家，使其在政治偏好導向中共，同時逐一與各國進行雙邊談判，獲取有利的南海形勢。
而在美、「中」較量下，東協國家仍將延續傳統的「兩面下注」模式，保持動能且周旋於兩強之間，爭取國家利益最大化。另外，為了免於受制兩強的被動局面，各國也將藉由引進其他區域外國家的介入，調整與兩強的關係，保持主動性。
二、經濟層面
目前美國與歐盟各自提出「重建更好世界」（B3W）和「全球門戶」（Global Gateway）計畫，投資全球基礎建設，與中共「一帶一路」相抗衡。毫無疑問，由於東南亞充沛的自然資源、市場與經濟潛力，勢將成為各界爭奪的主要戰場之一。
不過，經濟手段向來為中共影響東協國家的主要政策工具之一，然「一帶一路」備受外界抨擊，北京也正在調整模式，提高投資效益與符合東道國的實際需求。但在中共經濟投資遍及東南亞的現實下，華府與布魯塞爾的計畫無論在規模、項目的廣泛程度，都無法與之相比，何況兩者以「共同價值觀」為基礎的合作條件，未必會被東南亞國家接受，反之將其視為障礙而拒絕接受。因此，美國與歐盟是否能透過上述經濟政策吸引東南亞國家，使中共在區域影響力的消長，甚至在南海議題上與之合作的期望，恐怕尚有疑慮。
三、軍事層面
美國除傳統的不定期的軍演習、自由航行、機艦偵察外，其中值得觀察的重點，是華府如何在南海地區加強運用無人載具，強化美軍長期於海外作戰，以及戰略方向由反恐轉回大國競爭，戰備空窗期之執行任務能力。
中共在南海的經營將朝向兩大方向並進，一是持續運用海上民兵干擾他國海上作業，並配合海警執行「主權」聲索行動；第二，加強島礁建設、軍力部署，以及發展「反介入／區域拒止」（A2/AD）能力，以因應美國在印太日漸頻繁的軍事行動。
面對中共與日俱增的軍事實力，東協國家亦將繼續增強海上力量的建設。其中，對外採購是獲取軍備的主要途徑，除快速獲得成熟產品外，亦引進區域外勢力進駐的管道。雖然無法與北京軍力相提並論，但東協國家，尤其是各南海主權聲索國，透過穩定成長的海軍、執法部門，乃至部分國家民兵的能力，在某一程度上，仍足以威懾中共在南海的行動。
形勢錯綜複雜 強權難主導
此外，過去一年，德國與英國等歐洲國家陸續表態，將深化及擴大與印太地區在政治、經濟與安全上的聯繫，甚至提出將在印太區域常態部署軍艦，並以操作成本低廉、作戰能力有限的小型水面艦為主。不過，在軍力等各項資源不足情況下，歐洲國家能否加強在印太地區的活動，甚至與美國共同抗衡中共在南海的擴張，仍充滿疑問。特別是隨著烏克蘭戰爭爆發，各國資源毫無疑問將優先投入於因應俄羅斯侵略。因此，預料在俄羅斯威脅未能解決之前，歐洲國家恐怕難以提高投注至印太地區的力量。
總之，各方在南海的意志與行動交錯影響，使得形勢錯綜複雜，縱使美、「中」兩強也難以主導局勢走向。事實上，越南、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南海主權聲索國雖是弱勢一方，不過，假使能克服其內部立場分裂，而在南海問題上獲取共識並聯合行動，將會是改變目前僵局的重量級拳手。因此，南海局勢仍未為定局，各行動者必須按住耐心，訂定長久可行的戰略，方能在這場漫長的博弈獲得勝利。
（作者為淡江大學戰研所博士候選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