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理

　記得婚後初次回娘家的那一日，襁褓中的孩子大受歡迎，尤其是父親甚是欣喜，頻頻誇讚她漂亮、白皙又不怯懦。所有家人都包圍著她，又親又逗著孫女開心。剛滿月的小女也樂得飄飄然，呵呵地笑，繼續吸吮奶嘴，烏溜溜的眼珠跟著轉啊轉。

　那天正好是返回南部與家人新春團聚之前，婆婆早已幫我備妥紅包、伴手禮，還特地買了亮麗的套裝、高跟鞋，並親自為我佩戴珍珠項鍊，當時我真有一種受寵的喜悅。

　如今，又是大年初二了，過往歲月的美好記憶仍烙印在心頭，不時喚回往日片段的影像。就像今天，陽光特別暖和，車子循著臺東大學的方向徐徐前行。鏡心湖應是最優美、靜謐的校園之一，與大都會裡無以數計的繁華時尚有所不同，也就成了我踏青的勝地。

　春天已至，再不見黑腹濱鷸的影子。忽然間，小女低聲地說道：「咦，那邊有隻烏龜，正在享受日光浴！」果真，就看到牠慢慢地爬，似乎一點都不著急。湖邊是遼闊的體育場、校舍建築，還有圖書館、宿舍等……延伸到更遠處，便有綿延的山巒作為背景。

　眼光所及，有野鴨組成一小隊伍，時而潛水，時而來回划幾步，姿勢很優雅；還有黑水雞家族的叫聲，響得特別清脆。一隻蒼鷺凌空而上，飛往山的另一邊去了。那些畫面簡直妙不可喻，如果說自然界的生物，通常是讓我們打開胸襟，感到快樂，這樣的讚譽倒也很貼切。

　在我所認識的城鎮與平靜的村落中，或許故鄉最不顯老。我又突然地想起讀過清朝詩人盧道悅的一首〈迎春〉：「律轉鴻鈞佳氣同，肩摩轂擊樂融融。不須迎向東郊去，春在千門萬戶中。」詩中含義微妙。

　或許在春節期間，每個人都有想去哪兒踏青或探訪，且不盡然是隨興而發，或者定要尋得一片教人驚嘆的美景。反倒是我，好像愈來愈近初老，便愈想在闔家團圓時，遠離嘈雜的車輛轆轆聲及人群，讓大自然在我身邊長留，使我感覺是美好的相聚時刻。

　我與娘家偶爾朝登山出發，或選擇在高雄市美術館漫步，自然也會品嘗當地美食。說起來，從我小時候就經常看到年節時，村裡的人貼上菱形的「福」字春聯，街上充滿了喜氣，家家戶戶也有整潔、圍爐吃火鍋的場景。最得意的是，可以穿上新衣拜年，把壓歲錢存入紅色小豬撲滿裡，所以年年都期盼著春節早日到來。

　當年節記憶熟悉浮現，我就更陶醉於唐代李華寫的〈春行即興〉詩：「芳樹無人花自落，春山一路鳥空啼。」恍惚中，詩人好像陪著我一起散步，在鳥鳴伴唱下吟詠詩詞。我慶幸能生活得平靜安穩，也至誠地祈願家母及親友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