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明蒨　

懷念已故友人，什麼方式最好？任何表達情感的、記錄心中記憶的彌足珍貴。鋼琴組曲《展覽會之畫》，於是誕生於紀念友誼的情感之中。

穆索斯基是19世紀俄國重量級作曲家，肖像曾出現在俄國紀念幣，可見其地位之重要。他的管弦樂曲《荒山之夜》、鋼琴組曲《展覽會之畫》為知名代表作。畢業於聖彼得堡軍事學院的穆索斯基，畢業後擔任少尉，看似與音樂無關的學習生涯，實則從未遠離音樂。

他的音樂啟蒙來自母親，自幼跟隨母親學鋼琴展現音樂天分，7歲已能演奏習琴者嚮往的李斯特小品；13歲進入軍事學校受教，在歷史與哲學也多有涉獵，但熱愛音樂的心未曾消減，開始執筆創作音樂，滋養枯燥的軍事生涯；課餘接受鋼琴老師安東．赫克指導、宗教老師協助出版音樂作品，在良師引導下踏出作曲家第一步。

缺乏完整音樂訓練的穆索斯基，一心嚮往作曲家之路。如何在短時間內強化基礎作曲技巧，是緊接而至的考驗。幸運的他，遇見當時積極推動俄羅斯民族音樂的音樂家巴拉基列夫，協助穆索斯基研習貝多芬、舒伯特、舒曼作品，自此奠定古典至浪漫主義作曲技巧。友誼的支持，成就穆索斯基的音樂生涯，與其代表作《展覽會之畫》一樣，靈感也和一段友誼有關。

西元1873年穆索斯基的畫家好友哈德曼英年早逝，各界好友不捨懷念，隔年決定為他舉辦紀念畫展。這場紀念友誼的畫展，共展出400幅作品，沉浸好友畫作的穆索斯基，懷抱想念心情流連展覽會場，透過畫中筆觸，覓得珍貴情感訊息，激發穆索斯基寫成侏儒、古堡、杜樂利花園、牛車、雛雞之舞、窮富猶太人、市集、墓窟、女巫小屋、基輔城門等十段鋼琴音樂，稱之為《展覽會之畫》。他強調《展覽會之畫》不為呈現自我藝術，而是溝通媒介，藉音符表達他在畫中所得訊息，持續傳遞給世人，看待這份友誼情深而義重。

深刻的友誼因素，促使穆索斯基《展覽會之畫》只花2個月時間完成。從畫作展覽到十段鋼琴組曲，表現視覺到聽覺的親密，猶如一場聽的畫展。視覺一向是人類最擅長的訊息輸入管道，從視覺進入聽覺，再從聽覺回到視覺，大幅提升音樂趣味，豐富音樂想像。例如：「侏儒」，靈感從裝飾耶誕樹的小人偶而來，音樂裡描述姿勢古怪、笨拙的矮人，最後一溜煙逃竄無蹤，音樂逗趣詭異；「牛車」描述牛車帶著笨重且巨大的木製車輪，行走在泥濘道路上的悲情與無奈，老牛吃力拖著，聲聲喘息；「雛雞之舞」的原畫作目前仍可見，小雞四肢從蛋殼伸出，猶如穿上「蛋形衣」。沒錯，這是哈德曼為芭蕾舞劇設計的服裝，音樂裡聽見描述小雞旋轉舞蹈的長笛，與代表鴨子的低音管一搭一唱，靈巧活潑引人發笑；「女巫的小屋」音樂主要描繪俄國民間傳說，女巫芭芭雅各的飛行速度，她住在用雞腳支撐的小茅屋裡，充滿神祕想像的人面雞腳，擅於乘坐飛天魔臼，帶著詭異呼喊疾駛在夜黑空中，聞之無不毛骨悚然。《古墓奇兵》電影裡神祕的女巫神廟，即源自同一靈感；最後一段輝煌的「基輔城門」，靈感來自當年俄國古都基輔公開徵選城門設計，哈德曼參加徵選的設計圖。雖然當時未被採用，但所設計宏偉莊嚴、堅固聳立的鐘樓，在穆索斯基腦中浮現昔日俄軍凱旋歸來，威風凜凜進城的追憶。

《展覽會之畫》視覺感強烈，創作技法富含新穎的和聲運用，吸引後世作曲家爭相改編以管絃樂版本，流傳至今以西元1922年拉威爾改編版本最受歡迎。

源自畫展的鋼琴組曲，進入饒富生趣的管弦綺想，再回到視覺想像，腦中是否備妥繽紛顏料，準備著上層彩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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