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秋龍

 在阿里巴巴持股的金融科技企業「螞蟻金服」上市前夕，馬雲等高層被中共金融監管機關聯合約談，不僅令「螞蟻金服」首次公開募股臨時中止，阿里巴巴股價應聲下挫，之後馬雲即消失了2個月，引來外界猜測。直至1月20日，馬雲現身的消息一出，阿里巴巴股價隨即應聲大漲。對中共而言，監管平台金融資本，不僅具有反壟斷、反不正當競爭的「依法治國」意涵，且聯繫著「具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意識形態，以及攸關其政權統治能力問題。尤其，適逢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後經濟復甦敏感時刻，壟斷和資本無序擴張，不僅與「建構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迴圈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相違背，更意謂對中共領導人習近平與中共「中央」權威之挑戰。姑且不論馬雲未來處境將如何，或隱喻習近平清除政敵等政治陰謀論，其中更值得正視的，則是中共監管平台金融資本，具有哪些特殊的政治意涵。

 進行輿論和法治鋪墊工作

 由於互聯網（網際網路）平台經濟，在大陸經濟社會領域發揮的作用愈來愈大，每年6月18日（年中購物狂歡節）、雙11等促銷季，不僅成為消費者購物熱潮，亦充分反映互聯網平台經濟，對消費和經濟增長的拉動作用。然中共既不容許平台經濟壟斷，或成為不正當競爭事業，對事業出現巨頭乃至寡頭而難以監管，更是提高警惕。在其社會主義生產所得分配的角度看來，任何大型金融平台，都不應排除、限制競爭行為，損害其他商家和消費者合法權益來獲利。

 中共不僅於2020年12月16日至18日召開經濟工作會議，確定2021年「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等8項重點任務，而且也進行輿論和法治鋪墊工作，亦曾由「中央宣傳部」副部長、「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主任徐麟，於同年11月19日，首度提出「防範資本操縱輿論」，以及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起草《關於平台經濟領域的反壟斷指南（徵求意見稿）》（簡稱「徵求意見稿」），向社會公開徵求意見。12月21日，中共「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制工作委員會，也宣稱修正《反壟斷法》成為今年重點立法工作，將對互聯網經營者市場支配地位進行規定。可見，中共將持續嚴厲監管平台金融資本，對大陸當前內外部政治情勢更具特殊深意。回顧徐麟所提：「要牢牢把握新聞輿論工作的主動權主導權，堅決防止借融合發展之名，淡化黨的領導，堅決防範資本操縱輿論的風險。」可視為首度公開提出「防範資本操縱輿論」說法者，以其所擔任的黨政身分看來，可說是正式傳遞出中共「中央」之嚴肅態度，其對大陸當前政治情勢之特殊深意，不言而喻。尤其徐麟該談話出現在「螞蟻金服」集團上市被暫緩之後，相當程度反映中共高層對資本影響媒體、操控輿論的「互聯網大鱷」，所進行之政治喊話，甚至公開警告。

 反壟斷法治與政策引導並行

 雖然大陸於2008年8月1日起實施《反壟斷法》，然互聯網經濟崛起後，圍繞大型平台出現新型壟斷行為，涉及電商、外賣、金融等多項領域，表現形式也多種多樣。例如，某些平台經常要求商家「2選1」（即要求商家在簽訂合作關係時，需同時放棄與特定者合作），即使一再被輿論「砲轟」，甚至於2019年8月發布《關於促進平台經濟規範健康發展的指導意見》，意圖加大政策引導、支持和保障力度。然直至2020年1月2日，市場監管總局發布《反壟斷法》修訂草案（公開徵求意見稿），關於互聯網行業的壟斷也被載入其中，才頗受輿論關注。

 固然未來該「徵求意見稿」通過發布，係做為執法指南，並非典型意義上的法律，但對監管大型互聯網平台，不僅具有指導作用，也在警示平台企業需嚴格規範經營，不能觸犯反壟斷紅線，否則就要受到反壟斷調查或開立罰單，甚至受到刑事制裁。2020年12月14日，市場監管總局官網即發布訊息，指稱阿里巴巴投資公司（不當投資併購銀泰商業集團）、閱文集團（不當收購新麗傳媒控股公司）、豐巢網絡技術公司（從事智慧快遞業涉嫌不當收購中郵智遞科技公司），各開立反壟斷人民幣50萬罰單。隨後，24日宣布立案調查阿里巴巴壟斷行為，25日，阿里巴巴所在地浙江省，該省委書記袁家軍，即在經濟工作會議就「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提出明確要求，要以實際行動「兩個維護」（維護習近平「黨中央」的核心、全黨的核心地位；維護「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袁家軍所云，充分反映2020年12月「中央」經濟工作會議「要提高政治敏感度和政治鑑別力，善於洞察經濟活動的政治後果」的政治現實。隨後，同年12月27日，「中國人民銀行」副行長潘功勝，代表金融監管部門聯合約談螞蟻集團答記者問，指出係依「中央政治局」會議、「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部署，提出螞蟻集團「四大問題」與「五大整改」要求，即表明挑戰「中央」權威的政治問題，將由金融監管做經濟解決。同時，也代表「大部肯定、細部否定」的處理事物矛盾之模式。正如潘功勝又指「將一如既往，鼓勵支持金融科技企業在服務實體經濟，和遵從審慎監管的前提下守正創新」。螞蟻集團隨即於27日宣布「立即著手制定整改方案」，不僅意謂馬雲做出最大妥協，甚至向政府上繳部分業務，也代表融入「國內國際雙循環的重要力量」之政治正確。

 結語

 鑑於大陸互聯網金融巨頭有能力掀起，堪稱系統性、幾何級的完美金融風暴，其對大陸社會經濟和中共統治的衝擊將會非常大。中共「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主任、財政部前部長樓繼偉，於2020年12月20日，在「中國財富管理50人論壇」演講提到，「要防止金融平台贏者通吃、大而不能倒，留下系統性風險隱患」。樓繼偉不僅一語點破中共的憂慮，且2020年「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提出「強化反壟斷和防止資本無序擴張」重點任務，實即表明中共「中央」對金融創新，必須在審慎監管前提下進行之政治立場。同時，也是防範互聯網金融巨頭對中共權力的挑戰，亦有著政治考量在內。尤其，馬雲對中共金融監管的「抨擊」（馬雲於2020年10月24日出席上海外灘金融峰會演講稱：「中國當下面對的不是金融系統性風險，而是仍缺乏健康金融系統的風險」），讓中共意識到，在當下特殊時刻，若放任互聯網巨頭以金融創新為名，挑戰監管規則，綁架「國家」金融「大到不能倒」，進而有恃無恐將其勢力觸角伸入到政治、傳媒、教育等領域，勢必對中共統治構成大患。再者，也必須防範他們將大數據洩漏給西方國家，並提防西方勢力，特別是美國的介入。

（作者為元智大學兼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