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碧榕

　肚臍橙產於海岸山脈東麓東河、泰源山谷及新港等地，果汁豐美有別於柳橙的濃郁，清甜中帶點微酸，獨特的風味被譽為果橙中的勞斯萊斯。肚臍橙產期很短，只約在每年十月底至新年初，老饕嘗鮮、寄給外地親友，或是到東部太麻里、三仙台爭睹新年第一道曙光的最佳伴手禮。

　遠嫁西部的妹妹和昔日同事，總不時有人寄來食品，從冷凍海鮮、南北乾貨、茶葉及各式零食等，我說衣食不缺，他們卻說若僅是噓寒問暖過於荒涼，奉上實物便溫暖多了。然而，縱使親情有多濃烈，摯友多麼推心置腹，必得禮尚往來，才能可長可久令人舒坦，所以每年寄贈東部獨有的肚臍柑回報，對我來說是一大盛事。

　往年種植的農家誠實告知今年品質稍差，我有些心慌，於是沿著東成公路，往肚臍柑原產地的新港尋找賣家，抵達八邊村莊，路旁大樹蔭底下，一位體格壯碩、皮膚曬成古銅色的果農，親切地揮手要我們停車，立即用盤子遞上現切的肚臍柑，黃橙橙的果肉細致多汁，令人垂涎，果然是原始的滋味，當場下訂購買，但果農說現成的所剩不多，訂購的數額他隔天早上雇工摘取最新鮮，但得上山找他。

　次日，我們依約按果農指示的產業道路前往，道路寬敞尚可會車，但愈往山裡走，山路愈來愈窄，最後只剩農用搬運車的寬度，且在芒草叢中行駛，地勢愈來愈高，已是人跡罕至，忐忑不安惟恐誤入歧路，因為前望無處迴轉，也無退路，只好繼續前行，直到撥開荊棘雜草後，眼前才出現簡易的農用鐵皮屋。

　驚魂未定地下車，果農叮囑我們先吃便當再說，我不禁揣想在這遠離塵囂，只有鳥叫不見炊煙的深山裡，怎會有溫熱的便當？果農解釋著說，你們人生地不熟，猜想找到我時必定過午，也飢腸轆轆了，所以我便先至十餘公里外的市區買午餐。果農是性情中人，讓我十分感動， 飯後品嘗現採的肚臍柑，鮮甜芳香襲人，別具日月精華的風味。

　在挑選裝箱的過程中，他訴說獨自在山中種植水果的心情點滴，感歎沒有老伴與子嗣的無奈，固定收入僅是按月領取五千多元的國民年金，除此之外，就是仰賴種植肚臍柑、茂谷柑及晚崙西亞等高經濟水果收入，但因種植者眾，最不可測的是氣候，往往辛苦栽種，眼看就要收成，只要一場颱風或幾番風雨，努力都可能化為烏有，甚至血本無歸，你們看我剛滿六十五歲，頭髮就全白了……。

　我付款時，他收下現金喟歎地說著：「我難得一次收到這麼多錢，紓解了沉重的生活壓力。」

　回程中，在山路旁小憩吹吹山風，遠望那山腰上的小屋，只見那老農獨自在果樹下辛苦勞作，「青山原不老，為雪白頭」，但不知老農為誰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