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敏遠

 俄羅斯自2014年利用與烏克蘭邊境衝突的機會，占領克里米亞半島以來，與烏克蘭及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簡稱北約）的緊張關係不斷升高。去年11月中旬，俄國持續向俄烏邊境增兵，已逾10萬之眾，各式先進武器也運抵前線；為防止烏克蘭再次遭俄國入侵，美國、歐盟與北約皆介入干涉，使俄烏陷入軍事對峙，劍拔弩張。

 多年來，烏克蘭為防止烏國東部三個省（以下稱烏東地區）再次淪為俄國蠶食對象，不斷以各種「名義」盼加入北約，希望美國及北約能對烏克蘭提出有力支持，制止俄國侵略。同時，歐盟國家也擔心俄國勢力西擴，順勢以俄烏邊境衝突為槓桿，不斷地譴責俄羅斯。去年9月，美國更承諾提供烏國價值6000萬美元的軍備，同時運補80噸的戰爭物資給烏國國防軍。西方陣營與俄羅斯在此次衝突中的戰略意圖為何，雙邊是否發生軍事衝突，殊值探究。

烏東衝突的緣起與發展

 俄烏邊境衝突由來已久，1991年，烏克蘭脫離前蘇聯，成為獨立國家後，烏東地區多個省分欲脫離烏克蘭統治，併入俄羅斯的聲音即不絕於耳。

 烏東地區多屬斯拉夫民族，在語言、文化、生活習慣等與俄羅斯較為親近，烏東民眾也向莫斯科當局表達獨立或併入俄國的意向；為防止烏東地區遭俄侵占，烏國政府屢次向北約及國際社會表達憂心。俄烏之間的糾紛與衝突，恐不斷惡化且難解。

 俄羅斯併吞克里米亞事件，源於2014年該地民眾在俄羅斯暗中策劃下，舉辦「脫烏入俄」公投，公投結果，「同意」克里米亞省併入俄國。此舉讓烏國境內的親俄分離主義分子蠢蠢欲動，烏東地區的分離運動聲浪更加高漲。因為無論是克里米亞或烏東地區的分離問題，對烏國政府而言，都是俄國預備入侵烏克蘭的伎倆。

 為解決俄烏邊境的軍事衝突，歐盟曾多次調和雙方的政治歧見。俄、烏、法、德4國最終於2014年9月在白羅斯首都明斯克簽署停火協議，但該協議有許多模糊空間，因而邊境地區的衝突仍時常發生。尤其，烏克蘭政府尚無法平息俄羅斯占領克里米亞的憤怒，也對烏東地區的穩定與俄國意圖抱持不安，因而積極尋求加入北約，確保烏國安全。

 對俄羅斯而言，烏克蘭若加入北約，無疑開放美國勢力進逼家門口，莫斯科強烈警告美歐國家，並以不惜發動戰爭，作為「不允許烏克蘭加入北約」的紅線。可見，俄烏邊境衝突，除牽涉兩國領土與主權爭議，更涉及北約與俄羅斯大國博弈的問題。

俄能源武器化 確保邊境利益

 從俄羅斯地理位置來看，莫斯科認為東歐地區是以美國為首的北約與俄國抗衡的第一線。俄羅斯面對北約藉民主之名，不斷將勢力推向白俄羅斯與烏克蘭，認定威脅其「西牆」，繼而採取所謂的必要自衛行動，以穩固邊境安全。

 其次，俄國為生產天然氣的能源大國，「能源」被視為是對付北約的非軍事手段利器。俄國天然氣主要銷售對象為歐洲國家，且在歐洲市場占據壟斷地位，天然氣管道藉由陸上輸送管，經白俄至烏國，再轉運至西歐各國。一旦烏國破壞天然氣管，必然間接影響俄國天然氣的運輸，並直接衝擊俄國在該地區天然氣的獨占市場。因此，如何讓烏克蘭的政治立場傾向俄羅斯，實屬俄國的戰略考量。

 另外，從國際權力結構分析，大國追求權力、維護利益、確保地位的規則和方式，一直是大國間博弈的戲碼，俄國也不遑多讓。為了在歐陸政治舞台上表現出強勢立場，展現「大國角色」，俄國藉由介入烏東衝突，支持烏國分離團體的舉措，不斷表達其在東歐地區的安全利益與區域影響力。

美保持戰略模糊 避免衝突

 2020年，美國宣布恢復援助烏克蘭，並提供2.5億美元加強其防禦能力，以抗衡俄羅斯。去年9月，美國再次提供6000萬美元的軍事援助，包括標槍飛彈、反砲兵雷達設備、悍馬車及步兵用夜視器材等，同時援贈2艘巡邏艇，加強烏國在黑海地區的作戰能力。

 如何在援助烏克蘭下，又能積極避免與俄國發生衝突，是華府在國安戰略層級上的一大難題。秉此，美國最佳戰略選擇是在軍事立場上，提供軍備與金援，使烏克蘭有能力對抗俄軍威脅；在政治立場上，美國支持烏國的領土與主權，用以削減俄國在國際政治舞台上的氣焰，但是對烏克蘭加入北約之事，則持模糊立場，已利於美國在歐洲的戰略利益。

 有關烏克蘭加入北約之事，已成為北約深感棘手的難題。北約採集體安全，若烏克蘭加入北約，俄國恐出兵烏克蘭，將迫使北約必須反制，雙方將難以避免發生軍事衝突。然而，北約又不希望俄國威脅東歐國家，因而在輿論及國際政治聲浪上，保持與美國立場的一致，支持烏國領土與主權的完整，但對於加入北約一事，則保持戰略模糊。因為彼等國家都擔憂俄烏邊境衝突，會擴大成為與俄羅斯的全面戰爭。

 近期，俄烏邊界衝突只是重蹈莫斯科與北約大國博弈的戲碼，俄烏間是否會發生戰爭，仍美視俄大國博弈的勝負而定。

 美國及北約都不樂見軍事衝突擴大，又不希望俄國勢力過度膨脹，因而在政治與軍事上支持烏克蘭，但為避免與俄國產生實質衝突，也盡量不介入烏國間邊境紛爭。而俄國則透過支持烏東親俄勢力團體，表達對「北約東擴」的不滿。

 事實上，以俄國目前國力尚難與北約或美國進行全面性高強度戰爭，但為確保邊境安全，又得在政治上表達強硬立場。可見未來，俄烏邊境衝突將持續發生，東歐地區仍將呈現不穩定的發展趨勢。

 （作者為國防大學戰略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