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惠

　記得有一年出國，閒逛華人聚集的城區，赫然看見店家高掛「臺灣牛肉麵」的招牌，眼前彷彿亮起閃閃晶光，親切感霎時安慰了遊子情懷，頓時忘記置身於異國他鄉，卻也納悶為何牛肉麵也能飄洋過海聲名遠播？

　說真的，我對牛肉麵並沒有特別鍾愛，所以不曾探究它何以成為廣受歡迎的國民美食，甚至成為代表臺灣的飲食文化；但周遭有親友酷愛牛肉麵已具專家品評水準，總可以從色香味、湯頭、麵條一一分析其中優劣，猶如選秀大會以嚴苛標準過濾參賽者各種條件，來滿足被自己不斷餵養後挑剔的味蕾。

　曾有移居海外的好友返臺，聚餐時指定要吃牛肉麵。我愣了半晌，當時表情一定讓她看出隱藏的不以為然，還有難以理解的質疑。她以極度認真的態度說：「不要小看牛肉麵呀，我還得特地開車兩個小時到華人區才能吃得到，口味還不道地呢！」我尷尬一笑，心想，她吃的豈止是牛肉麵，更是故園情，還有永遠難以紓解的濃濃鄉愁吧！那時我終於理解，當年從大江南北遷徙來臺的人們，把家鄉味帶到臺灣，就像百花齊放般讓各地美食紛呈，經過不斷改良、創新，又融合了本土食材而擁有嶄新面貌，牛肉麵也是如此。不管是紅燒、清燉、麻辣，還是外加番茄湯頭的，除了果腹，也慢慢地與社會脈動有了連結，進而成為一代又一代人共同的美食記憶。

　日前有個堪稱「美食家」的好友請吃牛肉麵，乍聽之下以為只是尋常又平實的一餐，但踏進店家看到菜單，超乎經驗的高價格頓時讓我瞠目結舌，這可是有生以來吃過最昂貴的牛肉麵！這碗被友人讚譽為全臺北市最美味的麵食，從裡到外透露著高貴的氣息，深沉的琥珀色看似淡定，一入口卻濃醇無油，鮮香得毫無牛肉羶雜氣味，熟爛適宜的肉塊散發獨特滋味，確實是足以齒頰留香的上品。只不過價位讓我覺得高不可攀，一口一口品嘗之際，更是小心翼翼在感受堪稱奢侈的體驗，也在食物豪華之旅中，以無人知曉的奇異變化，鐫刻著難忘的味蕾記憶。

　如果「民以食為天」，「吃」是為了續命而理所當然的必需，曾幾何時已發展到多元層次，除了滿足口腹之慾，還有落實味覺想像，因此不斷追求吧！我常覺得，美食是一種陷阱，引誘饕客不斷上鉤，然後欣悅地告訴自己又有小確幸豐富了生活，這反覆產生的滿足感已然是現實與理想交錯實現，足以讓人無悔無憾以金錢相許了。

　也許，每次吃牛肉麵，就是在創造一個生活故事，然後存記在心靈深處，成為另一番生命樣貌。這樣也挺好的，一如人生，飽含各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