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豐

 中共前國防部長魏鳳和卸任後，共軍「火箭軍」高層即遭遇突發政治肅清，包括曾為火箭軍首任司令的魏鳳和在內，第2任司令周亞寧、原任司令李玉超、副司令劉光斌、政委徐忠波，以及任職「中央軍委聯合參謀部」副參謀長的前副司令張振中，與多名火箭軍軍級幹部都陸續遭到逮捕調查。

 這些高階將領涉案「被失蹤」在所難免，但如前火箭軍副司令吳國華7月上旬逝世，死因成謎，且消息遭刻意隱蔽，除透露此次共軍整肅事件內幕重重，更凸顯中共極權體制下，由於權力高度集中，導致官員在各自「王國」內作威作福，直到觸碰黨內底線，再被「鬥爭式」整頓的宿命循環；而手握槍桿、身倚權貴，也並非絕對安全的保證。

 共軍「建軍節」前夕，發布前海軍副司令王厚斌和南部戰區空軍政委徐西盛，分別晉升火箭軍新任司令及政委，此做法之所以罕見，不僅在於2人均非火箭軍出身，亦在同時撤換軍種司令與政委，為整肅火箭軍更添神秘色彩。揆諸習近平自7月20日共軍「全軍黨的建設會議」後，多次強調要「持續推進全面從嚴治黨、從嚴治軍」；「中央政治局」就「全面加強軍事治理」進行集體學習；「中央軍委裝備發展部」還進一步表明，將開始追查2017年10月以來，共軍採購違規違紀問題的有關線索，均預示共軍新一波內部整頓山雨欲來。

整肅將領原因不明

 火箭軍係2015年中共進行「深化國防與軍隊改革」，升格「第二砲兵」部隊，所成立的第4個軍種；然短短不到10年，其高層即遭到嚴厲肅清，相關原因在中共封鎖消息下，諱莫如深，而有幾種推測說法。

 第一：嚴重洩密遭查。去年10月美國空軍大學「中國航空航天研究所」發布《中共火箭軍組織》報告，鉅細靡遺揭露火箭軍從指揮系統、部隊任務、部署情形到基地座標，甚至是各部門主管與彼此關係等資訊，儘管其強調所有資料均取自公開消息，但實際上，許多內容並非能輕易取得，部分人士即以此質疑，火箭軍內部可能發生重大間諜案，而牽連廣泛是為釐清案情或損害管控，則不得而知。

 第二：高壓備戰反彈。自美「中」戰略競爭白熱化後，習近平等共軍高層就不斷提出加強備戰的論述，火箭軍雖不如海、空軍，經常必須派遣兵力至周邊地區示威，然火箭軍亦有戰備任務，可能是其高層對北京方面要求配合演出、惡化安全形勢，甚至有意改變戰備規則有所不滿，才引發政治清算。

 第三：集體貪腐敗露。最為可能的，還是與共軍將領集體腐敗有關。一說是去年8月共軍對臺軍演，火箭軍曾發射11枚飛彈，部分落入日本專屬經濟區，引發日方抗議，惟此並非演習設定劇情，經過調查後，竟牽扯出長期軍工裝備弊案；另一說是火箭軍較其他軍種，原本即有許多飛彈發射基地等工程，其高層多年來利用此機會相互串通、上下其手，形成內部分贓貪腐體系。由眾多將領均遭調查，以及共軍旋即大力宣傳反貪、追查近年採購招標弊案來看，確有其可信度。

打貪亦為政治工具

 就在火箭軍高層逐一落馬，各種傳聞甚囂塵上之際，7月下旬起，軍委副主席何衛東並依習近平「全面從嚴治黨、從嚴治軍」要求，將「堅定不移持續正風肅紀反腐」；隨後習近平視察西部戰區再度強調，要「壓緊壓實各級管黨治黨政治責任，不斷推進正風肅紀反腐」。

 按照中共一直以來，「愈強調暗示問題愈嚴重」的慣例，可知儘管宣教口號響亮依舊，習近平更曾自詡已治癒軍隊的「腐敗病」，但顯然專治高壓的「藥效」無法深入而持久；如同中共政權各部門「通則」，只要建設發展重點在哪，貪腐就在哪，共軍自然也難例外。

 習近平執政初期，為加緊掌控軍隊，即曾政治追殺已卸任的前軍委副主席郭伯雄與徐才厚，以剪除殘存勢力。這些年幾乎每隔一段時間也持續有將領遭「組織調查」，外界都習以為常；固然這些高幹操守恐怕亦有爭議而非清白，只是北京當局為維護軍隊形象，對相關事件均三緘其口。但此次火箭軍高層遭一次肅清，且由缺乏相關經歷的將領「空降」領導，除反映習近平對火箭軍高度缺乏安全感外，更印證其用人唯親的傾向，未來共軍將領任職，是否將走回「先求紅，再求專」的原則，值得持續關注。

中共政權危機四伏

 更重要的是，習近平或許原以為能透過打破將領晉任常規，昭示其在政權之外，對軍權亦能牢牢掌控；不過，這樣充滿政治算計的整軍布局，卻反而折射出2項分別與習近平和共軍有關的矛盾弔詭。

 其一，中共「20大」之後，外界咸信展開第3任期的習近平，早已全面獨掌中共黨內大權，再無任何勢力、派系可挑戰其權威，基於中共將「黨指揮槍原則」視為鐵律，習近平對共軍的掌控，理應等同於對黨內的控制；但姑且不論本屆中共政權開局不到1年，既有外事到醫療系統政治風暴不止，就連共軍也難以避免，若言習政權穩固的表徵之一，即在人事任免決定權，何以還要不斷用「自己人」，取代這些事實上都已是習近平一手提拔的出事官員、將領？究竟是考核機制有問題？還是內部權鬥依然暗潮洶湧？

 其二，再以整肅火箭軍為例，對中共而言，無論這些落馬高幹是洩密、貪汙、存有二心，甚至數罪兼具，當然對其欲達成所謂「建軍百年」的備戰目標，係屬重大挫敗，而欲除之後快，但對區域安全將產生何種影響？或許重利貪腐、離心離德的共軍，反倒可以減輕對印太國家的威脅。不過，假使演變成為「失控的共軍」，恐怕將更是區域和平的不定時炸彈，這些不必要的潛在風險，都是窮兵黷武的專制政權醞釀出的惡果。

 是以，外界應以更慎重的態度，看待中共黨軍關係、共軍內部政治變化等發展情形，共軍將領貪腐、政治清洗風波頻仍，不代表可以對中共軍事擴張威脅掉以輕心，而更須注意在北京當局以「紅」、「忠」為唯一用人考量的情況下，中共政權乃至於共軍內部，提出諍言與糾錯能力必然將降低的警訊，這是專制政權的盲點，卻是自由世界的威脅。

（作者為國防大學戰略所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