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豐
就在去年北京高調紀念毛澤東130歲冥誕前夕，中共「公安部」、「教育部」向各地方政府治安、高教機關下達指示，要求嚴格監控轄區內所有天主教、基督教相關教會、教堂集會情形，並禁止學生以任何宗教名義舉行聚會活動。於是在平安夜當晚，中國大陸各地教堂都出現公安、民警盤查進出人士，且有便衣刑警跟隨信眾入內，主要監視教會內有無違規呼喊口號等「反黨反政府」行為；許多校園內也不斷有職員進行巡查或與學生聯繫，以確保不會出現「非法聚集」。
北京當局或許是受到再早之前，也就是去年10月31日上海、南京多地出現的萬聖節角色扮演活動，當時部分大陸民眾參酌西洋萬聖節常舉辦以「鬼」為主題的變裝遊行；因此，也穿上各種主題鮮明的服飾夜遊，包括小熊維尼套裝、全白防疫服、清朝官服等，藉此表達對大陸社會現狀的觀感。不過，中南海高層顯然是缺乏這樣的幽默感，尤其是在經歷大陸全境的「白紙運動」，與民眾對前「總理」李克強逝世的自發性悼念後，北京當局的敏感神經已經不許再次觸碰，反映其對政權的不安全感，到達草木皆兵，宛如驚弓之鳥的地步。
偽裝尊重假象 監視教會
儘管中共「國家宗教事務局」還發出賀信，祝福天主教與基督教信眾耶誕節快樂，顯然只是為裝扮出尊重各宗教的假象，並藉機向教廷示好；然而大陸多地政府、官宣，要求黨員幹部「帶頭弘揚中華傳統文化，讓不過洋節成為自覺行動」，則和北京當局高調紀念毛澤東誕辰形成強烈對比。
中共為表達對毛的「尊崇」，先是由「國家廣電總局」在「央視」與各大省分衛星電視，以及大陸串流平臺等，播放多部以毛為主角的革命歷史題材電視劇，再由中南海高層舉行相關紀念活動，更動員上萬民眾到湖南韶山的毛澤東紀念廣場揮紅旗、唱「東方紅」。
北京當局的目的當然是為現實政治服務，試圖透過緬懷過去領導人，展現重視歷史傳承，而更重要的是，強調「堅決維護習近平『黨中央』的核心、全黨的核心地位，堅決維護『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所謂「兩個維護」的造神咒語。但這樣的操作同時也令中共宣傳主事官員處境尷尬，擔心弄巧成拙，既要歌頌毛澤東「豐功偉業」，又不能讓歷史地位已「無人能及」的習近平相形見絀，也就是「崇習」仍要高於「尊毛」；另外，還要嚴格防範「有心人士」托言毛澤東，卻用以批判當前政局「打著紅旗反紅旗」的情況。
事實上，曾經有數千萬大陸民眾死於毛掀起的政治運動，甚至連習近平都是受害者之一，在中共黨史的禁忌話題裡，習近平的父親習仲勛就有被毛羅織罪名入獄的過往，或許習是否「盡釋前嫌」係屬個人選擇，但大陸民眾更關心卻不敢說的是，有多大可能會回到「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的社會。
推行「愛國」教育 洗腦民眾
事實上，北京當局這些舉措均有關聯性，即與今年1月1日起正式實施的「愛國主義教育法」密切相關，中共學者指出，該法是為因應大陸內外部環境重大變化，其核心在於要求民眾堅持「愛國、愛黨、愛社會主義」，並認同「國家主權和社會制度」，最重要的是「聽黨話跟黨走」，做「新時代的忠誠愛國者」。
然而，從該法生效後，中共旋即於各領域展開「教育行動」，如遼寧省瀋陽市政府依其第22條「鼓勵和支持宗教團體開展愛國主義教育，增強信教群眾國家、公民、法治意識和愛國情感，引導宗教與社會主義社會相適應」規定，要求基督教會主日崇拜活動改為表演「祖國頌」歌曲及「遼河兒女跟黨走」舞蹈，並在教堂講授「二萬五千里長征」故事。可見北京當局設立該法目的，不僅係為洗腦民眾與加強箝制人民言論、宗教等自由，透過地方政府的「加碼」執行，更顯得荒謬可笑。
假改革之名 伸專制黑手
微妙的是，去年12月18日是中共1978年在其「十一屆三中全會」宣布「改革開放」45週年。雖然各大官媒均以大篇幅評論，讚揚中共的「非凡成就」，但大陸社會卻反應冷淡，因民眾深知近年來北京當局只會高喊改革口號，卻不再進行有意義的改革，甚至是假借改革之名，卻大開限縮民營企業、公民空間與人民自由倒車。就像中共大肆宣傳習近平執政後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2千多個改革項目都如期實現，只是這些都不是民眾需要的改革，反而讓極權專制黑手更有理由伸進大陸社會的每個角落。
過去中共「改革開放」強調的是用「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路線，破除追求政治意識形態教條的封閉保守主張，但不可避免的是造成共黨主宰一切力量的弱化，且可能危及中共政權存續，這是專制政體的宿命缺陷，而這也是習近平執政以來的最大夢魘，故其曾以蘇聯共產黨為例，指出共黨失去歷史定位、政治信念，以及對軍隊的控制，勢將失去統治權力，要求中共黨員必須引以為鑑。
於是這樣的「領導方針」，為中共從推廣「楓橋經驗」，鼓勵民眾相互監視舉報；師法「整風運動」，要求黨員自我認錯、相互批評，以樹立習近平權威；藉「愛國教育」之名強化「愛黨教育」，藉吹捧過去獨裁合理化，為當今獨裁等各種作為目的，提供最根本的解答。只不過，當「改革開放」成為加強內部控制的同義詞、愛黨就是「愛國」，只能緬懷「毛主席」，再也不能過「洋節」，這樣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與「中國式現代化」，會推導出什麼樣的大陸社會？
如今，「維穩」已成為北京當局一切施政作為的核心，既非發展進步、更非人民福祉，為的只是降低極權政體崩解的風險；所以中共必須找出所有潛在的危險因子，並採取各種無所不用其極的行動。但中南海高層忽略由歷史經驗得出的道理是，獨裁專制、高壓統治都不能形成真正的穩定，深埋的政社矛盾，只會為加劇下次衝突，蓄積更高的反抗能量。大陸情勢的未來變化，值得密切關注。
（作者為國防大學戰略研究所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