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平

 從兩千多年前，人類就已懂得利用地道戰進行攻城和游擊戰，同時也發展反制之道。例如羅馬軍在安布拉西亞攻城戰中，就嘗試挖掘隧道到城牆下方，使城牆坍塌，但守軍也從堆高的廢土中判斷出他們的意圖，並事先挖掘隧道與羅馬隧道碰頭對抗，使之前功盡棄。另外，羅馬軍在巴達維叛亂中，也遭遇到善用地道神出鬼沒、進行突擊的叛軍，導致在誤以為安全的行軍過程中遭逢慘重損失。

越、韓戰常用手段

 炸藥與地道結合最知名的例子，應屬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的梅森會戰，當時英軍為鑿穿德軍的防線，挖掘超過20條地道，並在放置大量炸藥，其中最大的一條在聖埃盧瓦，裝有43.4公噸的炸藥。在引爆之時，各隧道上方都出現巨大的坑洞，造成德軍死傷慘重。

 在近代戰爭中，運用地道最為知名是越戰時的北越軍，不僅運用地道躲避美軍偵察，更在地底挖出極為複雜的設施，有效利用地道部署人員、實施補給，以及快速轉進。北韓在38度線地下已建或在建的地道，總共達17條之多，能通過輕型戰車，對南韓造成嚴重威脅。在車臣戰爭、伊拉克戰爭中，也可見游擊隊善用地下室儲存物資，甚至利用下水道快速移防的戰法，顯示即使進入核子時代後，利用無法快速看穿地底特性的作戰方式，仍然非常有效。

 然而，挖掘地道非常耗時費力，如果沒有堅定決心和準備，通常無法有效運用，因此近代很少見到真正大規模的地道系統。但在2023年爆發的以哈戰爭中，才驚覺為有效抵抗以色列國防軍，哈瑪斯不僅深耕加薩走廊多年，且地底已經挖滿密密麻麻、宛如地下蟻穴般的多重地道系統，能躲過以色列的偵測，並可隨意越過邊境發起攻擊，再無聲無息地撤回。因此探討地道在現代戰爭的優勢與可採取的反制作為，成為新興軍事課題。

 早在中東戰爭時，以色列國防軍便已意識地道對於國家的威脅。哈瑪斯在加薩走廊構築全世界最複雜的地道系統，在2023年以哈戰爭前，以色列就已發現並摧毀超過100公里長的隧道，且其中三分之一通往以色列，但無人知曉加薩走廊地下系統到底有多大，只能從哈瑪斯的活動程度推斷。前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總理在2016年指出，當時在加薩走廊下的地道規模，已是越南人所構築之古芝地道的2倍大，非常驚人。南韓軍方透露，哈瑪斯所挖掘的地下隧道，外觀和特徵上與北韓高度相似，懷疑北韓提供技術支援。

城鎮戰攻防出其不意 

 2023年10月7日，哈瑪斯趁以色列放長假、軍人未全數歸營期間，對邊境以陸海空途徑發動突擊，並在以色列反擊時，善用地道優勢造成以國軍民傷亡。從媒體曝光片段中可見，哈瑪斯武裝分子從以色列國防軍完全沒有意料到的方向出現，朝以軍裝甲車輛發射火箭彈，或直接在車上放置炸彈，使以軍蒙受損失。

 面對以色列戰車先進的主動防禦系統，哈瑪斯武裝分子也能透過出現在以軍步兵未偵察出的陣地，並在不被以軍步兵壓制的情況下，連續朝戰車發射多枚火箭彈，達到提前消耗防禦系統的攔截彈，並在防禦系統重新裝填前，讓其中1枚火箭彈命中目標，甚至還出現先放置炸彈將防禦系統炸毀，接著再使用火箭彈進行攻擊的方式，堪稱充分發揮不對稱作戰手段。

 當我們觀察城鎮戰時，只會注意到室內限制空間戰鬥、街道的射界與視野分割，以及高樓層和建物間的控制，但實際上還包含地下層面，不只是刻意為戰爭用途而挖掘的地道系統，還包含地鐵、地下街、地下停車場等基礎建設。一旦戰爭爆發，這些地方也具有軍用價值，而發展程度愈高的城市，也會遇到愈複雜的建設。

 然而，愈是容易由人進入的設施，在運用上就會有愈多的困難。對於攻方來說，基礎建設會有非常多的難民躲避其中，因此很難直接透過空襲，直接使用鑽地彈或炸藥摧毀隧道或入口。但若不考慮人道危機，地下基礎建設在現代戰爭仍非常脆弱，例如未針對抗核爆設計的地下鐵系統。相對複雜的地下水道，或是以基礎建設作為延伸的地下系統，則具有高度的軍事價值。

以軍專業部隊搜索掃蕩

 從古代開始，人類就學會以各種方式反制敵人地道，例如同時挖掘地道，令敵人意外地先進入自己挖掘好的地道，接著發起突擊，再用濃煙將敵人燻出；又或者是引水淹沒地道，使地道無法發揮原有價值，而現代也只是變成朝地道內灌催淚瓦斯、毒氣或海水。但不論何種作為，關鍵在於能偵知敵方地道的存在及位置，並具備專業部隊予以反制。

 以色列國防軍在加薩邊境就有震動感測器，偵測地表下是否有不正常挖掘動作或聲響，並裝備透地雷達，能定位地道的深度與方位，而這只是反地道作為的前置作業。接著，會派遣名為「鑽石部隊」的工兵特種部隊，針對地道可能的出口點進行搜索，並進入地道進行掃蕩，如果運用得當，可直接破壞部分地道網。

 另一個反地道部隊，是美軍在越戰期間的「地鼠」部隊，但該部隊算是臨時編組，且因為越南地道極為狹窄，因此只使用最簡陋的裝備，並在沒有任何專業訓練的情況下，持手槍和手電筒進入地道進行搜索與破壞，與裝備齊全、受過專業地道戰和爆破訓練的以軍鑽石部隊有極大不同。

美軍擴增裝備、訓練反制

 然即便像以色列如此準備周全的國家，也會被對手抓到門戶大開的時機，且他們真正能主動進入搜索並摧毀的地道，都是以連接到以色列領土的為主，如果是從加薩走廊連接到埃及的地道，則無法使用震動感測和透地雷達進行探查，只能仰賴觀測設備推斷地道於加薩走廊內的出入口，發動空襲並予以摧毀。

 地道的構築在現代戰爭中，仍有相當的戰術價值，特別對於不對稱戰爭中較弱勢一方，但如何構築則須長久且謹慎經營與安排，而若要利用現有的基礎建設，則須再另行擴充、擴建，否則敵人很容易就能透過開源情報，取得既有基礎建設的規模、路線與深度。美軍目前正進行地道戰訓練，並增購更多所需要的裝備，包括無線電、夜視鏡、照明設備及鋼絲剪等配備。據報導，陸軍101空降師和82空降師也在地道戰部隊訓練序列中。除美軍之外，南韓軍隊也接受地道戰訓練。可見地道戰雖不是正規作戰方式，但在不對稱戰法的興起，對地面部隊造成威脅，引發各國對地道戰的重視與研究反制之道。

（作者為軍事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