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豐

 2022年2月24日，俄羅斯以對烏克蘭「去軍事化」與「去納粹化」為由，宣布對烏國採取「特別軍事行動」，發動全面侵略。當時國際社會原以為面對強大軍力優勢的俄國，烏克蘭可能會很快淪為俄屬附庸政權；然而，烏國軍民的抵抗意志與反擊能力超乎預期，對照俄軍於戰事初期，無論在戰略與戰術層面都缺乏周延考量，兵力調度及後勤補給缺失連連，烏軍卻克服遭遇襲擊時的人員、裝備劣勢，透過靈活運用不對稱戰術重創俄軍，形成以小博大的局面。

 俄軍係以飛彈襲擊揭開地空攻勢序幕，並同時進犯烏國北、東、南部地區，更試圖藉迅速奪取基輔，瓦解烏國政府；然在遲未能獲得決定性進展後，被迫將兵力收往東、南部戰線。而烏軍在北約軍援下，於夏季發起南、北兩線反擊，奪回烏東重鎮哈爾科夫，迫使俄國緊急徵召30萬預備役人員穩定對烏戰事，同時宣布，頓內茨克等烏東4州經「公投」同意併入俄羅斯聯邦。

 惟該年入冬後，烏俄兩軍進入對峙，戰事集中在烏東城鎮如巴赫姆特等地。去年，在俄軍已於各占領區完成堅固工事情況下，烏軍第2波反攻未能取得顯著戰果；至今年2月戰事滿2週年之際，烏軍再度陷入兵力、彈藥、主戰裝備等三缺困境，而俄軍自3月起，接連在烏東阿夫迪夫卡、烏南札波羅熱等地逼退烏軍防線，似有再轉取大規模攻勢意圖。

利用恐攻 扭曲烏形象

 正值烏俄戰力對比與攻守態勢又悄然出現變化之際，莫斯科於3月22日發生恐攻事件，儘管「伊斯蘭國」（IS）組織宣稱係其主導所為，然俄國高層官員卻堅稱烏國情報部門和此次恐怖暴行有所聯繫，包括參與策劃並協助逃亡；官媒則煽動社會輿論，表示「必須宣布烏克蘭為恐怖主義國家」，「必須摧毀基輔政權」。凸顯俄國有意利用遭遇恐攻，結合烏國在戰爭期間多次攻擊俄境軍事庫儲、能源及交通設施等行動，而將烏國形塑為恐怖主義國家形象，期能將俄國社會對恐怖分子同仇敵愾心理，轉移到對烏作戰方面。

 回顧俄羅斯侵略烏克蘭初期，俄國總統蒲亭對採取「特別軍事行動」的說詞，是「必須立即阻止基輔當局繼續屠殺對俄羅斯寄予厚望的數百萬頓巴斯地區居民，保護一直遭受欺淩，乃至種族滅絕的人們」；因此，俄國「將致力烏克蘭的去軍事化和去納粹化，並將對包括俄國公民在內的平民，犯下血腥罪行的納粹分子繩之以法」。

 在以「特別軍事行動」為名的侵略進行2年後，正好在莫斯科受到恐襲當日，俄國的戰爭論述出現重大變化，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稱「當西方國家決議加入烏克蘭陣營，特別軍事行動就演變成一場戰爭，俄國必須完全解放屬於自己烏東4州，俄國國民必須明白這點，並且團結支持這場戰爭」。

 其中轉折的微妙意涵在於，過去的「特別軍事行動」，對俄國社會內部是時間與規模都有限的「制暴任務」，對外則是東斯拉夫民族間的內戰；而升級為「真正的」戰爭，則意味這不僅是要討伐「成為恐怖主義國家的烏克蘭」，更是一場反抗納粹、對抗西方霸權的「衛國戰爭」，也正因如此，俄國必須有獲得最終勝利的決心和意志。

中共「勸和促談」 圖自身利益

 烏俄戰事已邁入第3年，對於戰局的未來發展，概可區分為「堅持到任一方無法繼續為止」，以及「盡快透過政治談判停火止戰」兩大部分。首先，蒲亭固然已為俄國下達戰爭指導，必須拿更多烏克蘭領土，劃設保衛俄國的緩衝區。而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波瑞爾3月訪美期間的主張，則可視為美歐國家主流意見的呈現，其強調，預期俄軍將在今夏發動大規模攻勢，倘若北約盟國無法對烏克蘭進行緊急援助，烏俄戰爭的結果可能於未來數月內決定；但若蒲亭贏得這場戰爭，俄國將不會就此罷手，全世界會看到傀儡政府出現在基輔，俄軍出現在北約國家邊境，對美歐聯盟體系造成重大衝擊。

 其次，亦有主張認為，烏俄雙方應盡速展開接觸談判，如中共派遣歐亞事務特別代表，於3月2至12日赴訪俄國、歐盟、波蘭、烏克蘭、德國和法國，就推動政治解決烏俄戰爭進行第2輪「穿梭外交」，但由於中共立場傾俄，且所謂「勸和促談」僅為拉抬自身國際形象，當然只換來得知「各方均堅持自己立場，對和談問題認知差距較大」的無效結果。

 不可諱言的是，烏克蘭得以與俄周旋迄今，高度仰賴北約國家持續軍援，以及各國不斷提供經濟援助，惟自今年以來，烏軍彈藥儲備日益枯竭，故匈牙利總理奧班所提「停止援烏結束戰爭論」，才又浮上檯面。奧班3月訪美會晤前總統川普後表示「倘若川普再度當選美國總統，將立即停止援烏，而歐洲也將無法獨力提供烏國援助，戰爭也會因此結束」。為避免此情況發生，美國國家安全顧問蘇利文、防長奧斯丁先後重申，美方有信心讓600億美元的「援烏武器緊急支出計畫」獲得國會通過，將堅定支持烏國抵抗俄國入侵。

 而在其他北約國家方面，各項軍援仍陸續到位，如去年7月起，美、英、法等14國籌組「援烏戰機暨空戰能力聯盟」，計畫自今夏向烏國移交F-16戰機，首批由英軍培訓的烏國飛行員，已完訓前往法國參加進階課程，為接受F-16戰機進行準備；英國宣布，將在年內供應烏國超過1萬架先進無人機，荷蘭也承諾將提供20億歐元軍援，用以採購空用彈藥與無人機；至於烏國亟需的砲彈與各型彈藥，北約國家也正逐步交運。

烏自製武器彈藥 降低依賴

 更重要的是，儘管去年美歐援烏步調減緩，但烏國政府轉挹注更多資源，投入自製武器發展，其中重要作法，即為提供資金、人員、設備取得便利，推動私營工廠轉型，加速投入各型武器彈藥生產，甚至協助研發新型裝備，期能提升國防產業能量，降低對國際援助的依賴。

 自春季開始，俄國攻擊重點轉向大規模打擊烏國能源設施，意在系統性削弱烏克蘭戰爭潛力，盡早迫使烏國就範。面對烏國戰事不容樂觀，波蘭總理圖斯克提出警告，指歐洲於「二戰」後，已首次進入戰爭確有可能發生的「戰前時代」，如果烏克蘭戰敗，歐洲將直接面臨戰爭風險而不再安全。具體反映烏俄戰事發展面臨轉折時刻，國際社會對受侵略者的支持，將深刻影響未來全球情勢能否維持穩定。

（作者為國防大學戰略研究所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