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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21 

副刊

傷口裡開出花來

◎林念慈

 紅、橙、黃、綠、藍、靛、紫屬於可見光,在人類所能辨識的範圍之內,但有些人偏偏活在光譜之外,光彩奪目到無可定義。影壇女神瑪莉蓮.夢露說:「不完美是美的,瘋狂是才華,嫉妒荒謬勝過極度無聊。」你可以不認同這個論調,卻不能否認盡情揮灑自己,甚至不按常理出牌的靈魂確實很迷人。

 誠如墨西哥最富傳奇色彩的女畫家芙烈達.卡羅,她的美糅合男與女的特質,招牌一字眉彷彿要破空飛去,即使小兒麻痹與車禍造成身軀重殘,但仍擋不住心靈的飛翔,在身心煎熬的歲月裡,她留下了無數激情又斑斕的畫作。

 有人形容芙烈達是綁在炸彈邊緣的一條絲帶,她的肉身殘破不堪,如同絲帶般脆弱,生命力卻禁得起無數次拉扯,甚至打上了一個最華麗的蝴蝶結;另一方面,芙烈達也早就準備好粉身碎骨,不論是精采的情愛關係,還是反戰、反階級的信念,都注定她要成為驚世駭俗的一抹絕色,轟炸人間。

 自畫像中的她常布滿鮮血與補丁,但又盛開如一朵美豔的大理花,而那身形巨大的才子迪亞哥.里維拉,曾給過她最熱烈的夢想,但似乎也是把截肢的刀,將她硬生生切斷;在畫中,他有時與她合而為一,如同一個人的兩面,有時出現在她的額頭上,也不知是一枚印記還是詛咒?總之愛與恨一樣肥厚,幾乎將嬌小的她再次輾壓。

 芙烈達曾說:「我不是生病,我是破碎掉了;但是只要還能畫畫,我就還能快樂。」或許正是「痛並快樂著」的人生態度,使她能夠堅持愛與創作,也堅持美麗與幽默;她就像自己作品中常出現的果實那般飽滿、多子,即使此生都無法孕育,她的精神也早就百子千孫。芙烈達離開世界的方式果然也很「芙烈達」,據說在火葬的當天,她被打扮得無比艷麗,然後從熊熊烈火猛然坐起,髮絲飛揚,如一朵著火的向日葵。

 不論傳言是真是假,但至少她始終向光。

 如此剛烈的女子,讓我想起中華文化裡的「冰裂紋」與日本「金繼」工藝,都是以破碎、補綴為美,因為沒有一道裂痕是相同的,反而凸顯了器皿的獨特性;那些破碎的自我,就是芙烈達創作中最大的養分,她在自畫像中不斷將自己剖開,也在此重構、再生,而那些悲慘的往事,因為她的坦承與堅毅,終於昇華,瑰麗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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