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堯

　微微透出暈黃的霧面玻璃門後，是一條四十五度傾斜的木質樓梯，陰濕狹窄的通道還不及兩人寬，瑪莉向上爬沒多久，便察覺有人急著下樓，她趕緊側身背貼牆，讓眼前那位微胖的中年婦女快速通過，空氣中飄散淡淡消毒水味，鎢絲燈泡在頭頂上閃動，瑪莉抿了抿嘴，繼續邁開步伐。

　在看診、手術與回診的過程中，瑪莉踩踏樓梯來回不下十次，咯吱聲讓她每次都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前進，「一、二、三、四、五……。」自從發現樓梯有二十格後，照著順序數數兒遂成瑪莉求醫的一環。

　自動門在盡頭等待，瑪莉一站定位，破門而出的白色強光肆無忌憚刺進她剛習慣黑暗的瞳孔，「妳有來過嗎？」櫃檯護理師不給她一絲喘息時間，「不管要做什麼，都先掛號！」瑪莉收回放在額頭與眉眼間的手，立即翻找皮夾內的健保卡。

　完成一切手續後，瑪莉才發現，櫃檯兩旁的待診區早已滿座，飲水機與四十吋的液晶螢幕前，都有零散的人群或站或倚。她嘆了口氣，垂著頭挪移過去。

　長針很快在時鐘上轉了兩圈，挨著瑪莉的患者一個個失去蹤影，不再喧鬧的待診區愈來愈空蕩，護理師終於叫了她的名字。

　褪掉長裙與內褲，瑪莉裸著下半身、雙腿大開躺在診療椅上，一頭俐落短髮的女醫生熟稔地為她內診，橡膠手套留下的觸感未遠，長形探棒便迫不及待的出場，「忍耐一下！」女醫生握著它，一點一點推進，那白色物品慢慢沒入瑪莉體內。

　「唔！」探棒無預警被抽離，瑪莉忍不住哀號，有一絲涼意從肚臍直往下竄。

　在離開診間前，瑪莉吞下一顆圓形淡黃色藥丸，「另外這三顆三十六小時後再吃。」女醫生細如蚊吶的嗓音令人昏昏欲睡，瑪莉點點頭，顫抖著接過兩小袋錠劑。「只有百分之五到十的人，對藥物沒反應，雖然機率不大，但還是提醒妳一下。」女醫生公式化地背出這一段。

　強忍著浪潮般襲來的陣陣腹痛，瑪莉沒預料到，她竟因這幾顆藥丸做了一個多禮拜的噩夢。五天後第一次回診，女醫生為她放置藥效更強烈的塞劑；三天後的第二次回診，不只塞劑，還讓她再循環前面的療程。

　「奇怪了，妳還要不要試試……。」女醫生話還沒說完，瑪莉驚恐地拒絕了她折磨人的好意，「直接動手術，好嗎？」與其讓針扎般的疼痛無止境蔓延，瑪莉想早點結束這一切。

　麻藥打進點滴不到兩三秒，瑪莉就徹底昏睡，在意識模糊前，她聽到護理師喃喃自語，「我沒碰過吃兩次藥都無效的人，妳真是特例。」還好，再睜開眼，她已從特例變回正常人，瑪莉摸著小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