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富澧

　「溪底」是我們對第二個家的稱呼。那一片遼闊的旱地，甚至有一部分是荒地，完全找不到一條溪流，可不知道為什麼，卻被稱為「溪底」或「溪埔」。村裡人這麼叫，我們也跟著這麼叫。住在那裡的時間不長，卻經歷最多的事件和波折。

　大約小學三年級，我們從「寮仔」搬到「溪底」，其實也就幾百公尺之外，但距離我們家那些田更近些。搬家前的一段時間，知道要搬家了，有個星期天的下午，我們跟著爸媽來到新家那塊地，不只我們一戶，旁邊還有三戶、三棟房子正在整建，原本過慣了三兄弟的日子，突然看到一群年齡相仿的孩子，男男女女的正拿著畚箕搬土、清垃圾，忙得灰頭土臉，一時心裡活絡了起來，看來以後有夥伴了！

　迅速入住新房子後，很快的，這三戶人家同年齡的孩子都成為我們的玩伴。隔壁陳家有七個孩子，一個名叫「青春」的，大家都叫他「英春仔」，跟我同年級，年紀比我大一歲，他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下面還有個妹妹和我弟弟同年級，最小的雙胞胎還沒上學。再過去的吳家，也有三個孩子，大女兒也是和我弟弟同年級，兩個弟弟都還沒上學。最旁邊那戶人家的老大、老二是男孩，最小的女兒剛出生沒多久。

　以前我們上學走的都是馬路，而且是單一路線，自從有了鄰居之後，他們帶著我們行走經過西瓜田、稻田、棗園、甘蔗園等不同的田間小路，由於人多了，大部分時間並不一起走，總是三兩成群、零零落落，在那遼闊的鄉野晨曦間，我們小孩子像逛大街一樣地踩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絲毫感受不到上學的壓力。放學的時候，各班下課時間不同，大致上是各走各的，但想邀個伴兒也方便多了！路上還有野莓、酢醬果、苦蘵、龍葵、毛西番蓮等野果可以吃。

　其他三戶人家都是從村裡搬出來的，陳家幾個年紀比我們大的孩子，從村裡帶來很多新的把戲，其中就以老二清圖的彈弓打得最好，也讓我們最佩服。清圖自己取樹枝做彈弓的手把，拿腳踏車店報廢的輪胎當橡皮筋，做出來的彈弓稱手好用。每天上學的時候就隨身帶著彈弓，口袋裡揣著一把小石頭，沿路看到樹上、電線上的鳥兒，取出彈弓就打；放假時更是整天出去野外打小鳥，再帶回來給家裡加菜。

　經過長久的訓練，清圖那手彈弓上的功夫已經練到近乎「彈無虛發」的程度。後來，他們家兄弟對我們說，清圖每次出門，只要一看到小鳥，彈弓都還沒拿出來，整群小鳥就像受到驚嚇般地飛走了，大家都覺得神奇。如今回想起來，大概是他身上已經累積了太重的殺氣，連小鳥都感受到有危機，便提前避險了！

　那個年頭，種田的收入並不好，大家的日子都不是太好過，但只要有那片廣闊的田野，就夠我們這些孩子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