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信田

　 古今中外戰爭史中可知曉，除武器裝備良窳外，戰鬥人員心理因素亦是戰場勝負關鍵。基此，拿破崙提出戰鬥員精神與物質三比一概念，強調一支軍隊之「指揮官素質、士氣與補給穩定性」所構成之「精神力」，其決勝影響力更遠超過可算計之「兵力比」；其次《孫子兵法》亦云：「方馬埋淪未足俟也，其勇若一政之道也」，可見自古兵家學者，就能理解戰鬥人員心理素質的穩定，直接攸關戰場勝負。

 隨世代更迭、科技快速發展，戰場形態改變不僅是有形的武器效能，無形心理戰場的樣態更是變化多端，舉凡「資訊心理戰」、「認知作戰」等，均可歸納於心理戰場範疇，對有形戰場產生重大影響。

心戰奇兵　瓦解敵作戰意志

 公元前200年《史記．項羽本紀》記載有關楚漢爭霸時期，劉邦部隊傳唱楚國歌謠，使得項羽誤以為劉邦已成功收復楚地，最後灰心喪志兵敗而逃，突圍至烏江，自刎而死。後來歷史上則以「四面楚歌」來紀錄這段心理作戰成功典故。

　 1943年由美軍成立第23特種工作部隊，是二戰期間首支心戰部隊，主要由費城藝術學院徵集藝術、電影、音效等專才，組成約千名特種部隊，遂行戰場宣傳、偽裝與心理攻勢。1943年7月義大利西西里島戰役，美軍以「別為德國野心夢而犧牲生命!」為心戰主軸，來瓦解軸心國官兵意志，同時以空投心戰傳單、安全通行證方式，成功招降25萬義大利軍隊；後來盟軍經幾次實戰驗證後，便得到「散發傳單幾乎像空襲同樣有致命打擊力量」，在整個二戰期間，盟軍印製宣傳單總量超過10億份。

　 二戰期間，太平洋戰場戰況激烈，日軍為鞏固海外作戰官兵心防，特別徵集女性組成「東京玫瑰」戰場廣播小組，主要任務除錄製對日軍廣播稿外，更以英語對美軍播送瓦解戰志的心理戰語音稿，試圖勾起美軍的鄉愁及戰場恐懼，「東京玫瑰」成員英語流利、語調溫柔甜美，因此許多美軍官兵私下收聽。戰爭結束後，經美軍調查證實，日裔美籍的戶栗郁子就是「東京玫瑰」的成員，更是縱橫太平洋無形戰場的美聲殺手。

 1950年韓戰爆發，南、北韓即以無線電、空飄傳單等方式展開心戰攻勢，直到1960年南韓於邊境設置固定式心戰喊話站，定期對北韓廣播批評共產主義、報導國內消息、流行歌曲，直至2000年停止。但2015年因北韓氫彈試爆，為削弱北韓軍隊士氣，南韓重啟心戰喊話，且以連續撥放批評金正恩政策，穿插「少女時代」流行歌曲。北韓高層震怒，恫嚇南韓「若48小時內不拆除前線重啟的心戰喊話擴音器，必將採取軍事行動予以徹底摧毀。」雙方並相互砲擊回應。　　

 2015年哥倫比亞政府在美國廣告公司「MullenLowe SSP3」建議下，改採系列心戰攻勢，以「耶誕節」、「思鄉情愁」與「招降安全證」為主軸，將心戰品散置於哥國東南部叢林及安地斯山脈，成功瓦解「FARC」游擊隊員心防，事後經分析，此心戰效益更超過使用軍事武力近9倍之多。

 1989年12月美軍於巴拿馬進行「正義之師行動」，為典型心戰實例，心戰部隊空降進入巴拿馬市，立即架設擴音設備對巴拿馬部隊喊話勸降，許多巴國士兵聽到喊話後，心理動搖，立刻投降，免除一場可能傷亡慘重的戰鬥。

美心戰部隊不斷革新發展

 美軍心戰部隊之主體為民事與心理戰特戰司令部所隸屬第2、4、7、8心戰群（第2與第7心戰群為預備部隊），下轄3至4個心戰營，主要任務包括媒體傳散及製作、數位視聽、電視、廣播及各式心戰文宣品印製，以及執行全球各地區心戰任務。心戰群為多功能且極富彈性之組織，可配合民事部隊先期投入戰場，實施情報蒐集與戰場經營。在2003年美伊戰爭中，為開拓戰場有利態勢，美軍戰前就以空投心戰傳單、收音機等，先期動搖伊拉克部隊戰鬥意志，成功招降多數官兵，有效發揮作戰效益。

　 美軍更發展EC-130E及EC-130J心戰專用飛機，隸屬空軍第193特種作戰大隊。這些飛機裝有高性能廣播發射系統，可以用標準調幅、調頻、高頻模式廣播，並能採用國際標準信號進行彩色電視節目播放。機內除配裝新型廣播系統外，還裝有先進的導航及防護系統。在阿富汗反恐戰爭與二次伊拉克戰爭中，均發揮極大效果。在2010年海地大地震救援中，EC-130J亦發揮作用，為讓災民方便接收資訊，心戰飛機向災區空投大量收音機，廣播重要的公共服務資訊，如人道物資發放地點變動後，讓災民能迅速前往新的發放點領取物資並恢復秩序。

俄利用媒體心戰 達軍事目的

 近代因科技發展快速，傳播方式不斷更新，網路、手機、社群媒體等，成為心戰宣傳利器。也成為中共、俄羅斯等國「認知作戰」、「大外宣」的傳播工具。 2014年發生「烏克蘭危機」，國際資安組織開始注意俄羅斯運用資訊、網路平臺手段，對目標對象進行公眾輿論操控。探究俄國官方開啟積極操作媒體，乃自2013年由官媒今日俄羅斯「Rossiya Segodnya」成立新聞網站「Ukraine.ru」，開始對他國散播有利俄羅斯新聞與假訊息，同時分化他國之公眾輿論；據美國國安單位報告指出， 2014年烏克蘭危機當中，烏克蘭民眾就是在俄羅斯「媒體巨魔工廠」操作下，使愛國、主權意識嚴重動搖與嚴重分化，致「2014年歸屬公投」遭受影響，終使俄羅斯成功併吞克里米亞，即是利用媒體進行心戰，成功達到軍事目的，且不用造成大量人員傷亡，而獲致戰果。

心戰不亞於高科技武器

　 俄羅斯藉「媒體巨魔工廠」之例，可見資訊發展下，網路、資訊平臺雖便利，但因訊息來源與可信度分辨不易，烏克蘭人民即因假訊息襲擾，導致公投結果遭受影響；反思，2019年至今我國同樣受到假訊息攻擊甚至排名世界第一，對此，瑞典哥德堡大學研究中心提醒民眾在運用社群媒體上應更加小心謹慎，勿因網路便利與快速衍生國安問題。

　 《三國演義．第八七回》：「夫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孫子兵法謀攻篇中亦強調，凡用兵之法，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指的是用兵藝術，最高境界不是百戰百勝，而是攻心為上，不用戰爭手段就能使敵方降服。

 西方兵學家克勞塞維茨認為，戰爭是「敵我雙方的意志鬥爭」；法國將軍及戰略思想家薄富爾也說：「只有當敵人已產生某種心理效果時，然後才能算是已經獲得決定性因素；只有使敵方深信再繼續戰鬥下去是無效的，敵人的一切活動才會停止。」換言之，在戰場上誰能夠掌控交戰雙方心理，即對戰爭產生重大影響。如今資訊發達時代，心戰功能已不亞於高科技武器，在運用各式傳播媒體時，均須考量敵方的心戰作為，軍民不可不慎，避免成為附和者被利用，更應主動澄清反制假訊息，使對方心戰得以瓦解，確保己方心防穩固，維持心理戰場域優勢。

（作者為國防大學戰院學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