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文豐

 菲律賓總統大選於5月9日結束，小馬可仕與搭檔、現任總統杜特蒂之女薩拉，分別以逾3千萬票得票數，獲得壓倒性勝利，雙雙創下菲國選舉史紀錄，預計6月30日就職；各界咸信，將為該國政治發展寫下新頁。

 據1987年施行的菲國憲法，正副總統任期6年，分別由直接民選產生，總統不得連任，副總統得連選連任一次，其用意係藉由正副總統分別民選，讓總統、副總統相互監督、制衡。然迄今，除2004年雅羅育與搭檔均順利當選，餘4屆正副總統皆非合作競選，且因政治理念南轅北轍，任期內甚至相互攻訐；而同黨正副總統能否實踐「相互督促」的制度美意，恐怕也見仁見智。

 多數菲國選民重視候選人特質，勝過其政治主張，因此偏好支持高知名度候選人；另多數政黨政治訴求不明確，政黨更名及政治人物轉換政黨甚為頻仍。如此次大選，小馬可仕為已故總統馬可仕之子，自幼即為菲國社會熟悉；薩拉雖有意與父切割，但受家族政治光環庇蔭，2人象徵政治家族結盟，致選民並不關心所屬政黨，高得票率背後，反映的是民眾對政治改革的期望。

扭轉家族形象 勝選關鍵

 小馬可仕之父過去執政長達20年，期間經濟雖有增長，但馬可仕頒布戒嚴令，並實施專制，使數千人遭關押甚至遇難；估計其家族統治期間，掠奪公款達100億美元（約新臺幣3000億元）。1986年，菲國民眾發動「人民力量革命」而遭罷黜。

 為扭轉「馬可仕家族」形象，小馬可仕多年前就充分利用社群媒體，鼓吹歷史修正主義觀點，企圖讓年輕族群緬懷專制時期的「治理績效」，使部分反對派憂慮威權統治再復辟；《外交政策》雜誌更進一步認為，獲得壓倒性勝利的小馬可仕，將使菲律賓「回到未來」（暗喻專政）。

 然小馬可仕則強調，菲國政治歷史詮釋權在近40年來，多由「人民力量革命」陣營壟斷，主張菲國人民不該將當時的戒嚴，直接聯想為負面統治手段，也必須看到建設與成就。觀察小馬可仕與薩拉的得票分布，除囊括呂宋島北部與民答那峨絕大多數選票，皆屬各自家族深耕多年的勢力範圍；支持族群方面，年輕世代則是將小馬可仕送入馬拉坎南宮的主力。

 無論如何，6月30日小馬可仕就任後，其所面臨的重大挑戰，將是如何改善民生、造福人民，以回應年輕選民期望，並推動民眾期待以久的政經改革，根除貪腐弊病、帶動復甦脫貧；而美、「中」競逐下的區域局勢變化，也是小馬可仕無法逃避的問題。

外交能否平衡 備受關注

 選舉期間，大多數候選人主張須強硬面對中共在南海的軍事擴張，改變杜特蒂擱置南海主權爭議，以換取北京經濟、基建、防疫物資等援助的「戰略默認」策略。

 小馬可仕立場則相較傾「中」，曾在受訪時曾表示，2016年，海牙國際法庭「南海仲裁案」，倘若僅一方承認，等同仲裁無效，所以應行擱置，並與北京展開對話，討論南海主權爭議與簽署新協議。然勝選後於本月26日受訪時，則改口將支持仲裁結果；另面對與美國的「特殊關係」，則將正面看待，不會要求美協助抗「中」，亦認為美、菲關係仍有調整空間。

 回顧其父執政，當時菲國外交立場親美，「人民力量革命」爆發時，馬可仕家族向美國駐菲大使求援，並由美軍護送至夏威夷。據國際透明組織2004年「全球貪污報告」顯示，1972年至1986年間，馬可仕以各種手段搜刮國產，被列為「全球十大貪污政府元首」第2名。

 為了追討馬可仕貪污所得，菲國前總統艾奎諾三世遺孀1986年成立「良善政府總統委員會」（PCGG），在近30年努力下，追回1673億6300萬披索（約新臺幣1290億340萬元）。隔年，遭馬可仕政治迫害受難者們，向夏威夷地方法院提集體訴訟；夏威夷法院於1995年判決，馬可仕家族應賠償12億美元補償性賠償金和7.76億美元懲戒性賠償金，遭馬可仕家族拒絕，因此，小馬可仕與其母復被判藐視法庭，小馬可仕亦多年未再訪美。小馬可仕當選後，美方雖未表態是否給予外交豁免，然此現實轉折，或將對美菲外交立場產生微妙作用。

 另一方面，自小馬可仕1990年代重返政壇後，馬可仕家族即與菲國華人商界建立友好關係，並藉此與中國大陸接觸；2005年起，小馬可仕多次前往大陸招商投資，獲北京重視，且於2007年在小馬可仕曾擔任省長的北伊羅科斯省首府佬沃開設領事館，為中共在菲國包含馬尼拉在內，唯二的領事機構；小馬可仕更表示，與現任中共「駐菲大使」黃溪連「關係融洽」。是以，儘管美方評估在當前東南亞區域情勢下，美、菲聯盟較過去任何時候期都重要，但美國後續必須更加鞏固及深化與菲關係。

地緣戰略優勢 強權拉攏

 美、菲雙邊關係關鍵，在於《共同防禦條約》的履行。杜特蒂主政期間，多次利用《美菲軍隊互訪協定》延續與否，作為談判籌碼，威脅美國對其讓步；基於美方資源有限，又需菲國在南海議題配合施壓，因此對菲國影響力，已不若以往。依此，小馬可仕應仍會繼續維護與美聯盟，並以重談《共同防禦條約》為籌碼，爭取最高利益。

 同樣的，儘管中共藉銀彈攻勢，對菲國著力甚深，但亦無法達致讓其俯耳稱臣程度，必須不斷透過外交管道表明，絕不干預菲國內政，將致力推動雙方經貿合作等方式，持續擴大菲國依賴；故小馬可仕應同時將延續親「中」外交路線，與中共發展務實互利關係。此既反映菲國政情由總統個人政治理念主導的機制結構，更凸顯菲國位處南海周邊，強權均盡力拉攏的地緣戰略地位。

 而反對馬可仕家族再度主政的陣營認為，選民投票偏好是阻礙政治發展的主因。此觀點凸顯，菲國政情兩極化趨勢。

 觀諸近期法國選舉，亦出現兩極分化情況，對比國際整體走向「新冷戰」對抗態勢，說明不同政治主張與意識形態間，若未能妥善溝通，將產生對立與抗衡，不僅拖累進步，更可能衍生嚴重後果。

 即使菲律賓國力不強，但卻能在強權間維持平衡，使其無法予取予求，證明自主外交，方是確保國家安全與利益的最佳保障。

（作者為淡江大學戰略研究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