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富澧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王維〈相思〉。

紅豆詩詞，絕大多數寫的都是相思，但大家幾乎都只記得王維這首詩；若是我這個年紀的人，還會記得瓊瑤小說《一顆紅豆》改編電影後的主題曲：「我有一顆紅豆，小巧玲瓏剔透，願付月光送去，啊送給伊人收留……」那是民國六十七年的電影，由秦漢、林青霞主演，電影我沒看過，卻記得那首歌，還會哼幾句。

　隔年夏天，從中正預校畢業，三個禮拜的暑假結束後，就進了陸軍官校接受入伍訓練。那種高強度訓練的日子，與紅豆、相思一點都扯不上關係，直到一兩個禮拜後，在連隊旁邊的樹下上五七步槍分解結合，休息時間，教育班長指著頭頂上茂密的大樹問我們：「知道這棵是什麼樹嗎？」「報告班長！不知道。」班長神祕地說：「紅豆樹，長相思豆的樹。」頓時心中一陣訝然，從來都沒想過，傳說中的相思豆，竟然就高長在頭頂之上。

　雖然紅豆樹就種在連隊樓房旁邊，是我們的打掃區域，也屬於連隊的勢力範圍，但入伍生卻沒有撿拾的權利，因為那時我們連一點自由活動的時間都沒有，相思豆只能是一種渴望。都知道紅豆代表相思，都想在寫給女朋友或友人的信裡，附上一顆代表心意的紅豆，許多話就無需多說、多寫了！但這小小的夢想始終難圓、心願終究難了。

　這樣過了兩個多月，直到結訓前，有一天，我們都在寢室裡，班長手裡拿著十幾顆紅色相思豆，一個人分給一顆，讓我們這些入伍生留作紀念，也圓滿了我們心裡一個相思豆的心願。那顆紅豆我把它和那段記憶一起收在入伍的相簿裡，二、三十年間，不管本島外島，基層或高司，那顆紅豆一直都放在老家，後來拿到臺北家裡珍藏。直到幾年前翻找相片時拿出來一看，紅豆還在，雖然顏色已經變黑，不再鮮豔紅潤，但往日記憶卻依舊鮮明。

　今年六月十六日回官校參加建校九十九週年、畢業四十週年校慶。從休息的志清樓前往司令臺的路上，經過書麟樓時，同行的內人說：「有紅豆吔！」原來不經意間又來到了那棵紅豆樹下，只是比起四十多年前更高大、更茂密了，而原本入伍訓練結束進入學年教育後，想要撿顆紅豆還是得排隊的，如今在雨後路邊的積水裡，一顆顆晶瑩剔透、紅光潤澤的紅豆竟然沒人撿拾，不說密密麻麻，至少是多到撿拾不完。

　現今年輕的學弟學妹也許不諳紅豆蘊含的意義了，還是都不寫信、不寄紅豆了，才會任它掉落在路邊、草間，無人撿拾。也許，這些紅豆只能是我們這一輩還在珍惜，視若珍寶吧！匆促間撿了幾顆紅豆，彷彿也撿起了往日的一段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