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雲惠

　「我家門前有小河，後面有山坡」，屋前靜靜流淌的河水如悠悠的歌，一直在腦海迴盪；屋後連綿的青山始終橫亙心間，總是蔭覆心靈。如詩如夢的山光水色，承載了我難以忘懷的童年時光。

　以前讀到「孟母三遷」的故事：亞聖孟軻的母親因注重教育三度遷居，只為了給孩子更好的學習環境。一家人原先住在墳地附近，孟子耳濡目染常常玩築墓或學別人哭拜的遊戲，孟母認為這樣會有不良影響，就選擇搬離。讀及此，不禁莞爾，若按此標準，那麼我童年的居所完全不合格。那時由於父親工作關係遷居新北市五股區的獅子頭，依傍淡水河邊、觀音山下，住處離墓地很近，而且小學同學家裡有許多從事墓葬相關行業。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不變的生存法則中，應該還要附加一點是孩童遊戲範疇也離不開周遭環境。課餘時間，光著赤腳的孩子們常常齊聚玩耍，偶爾結伴到被父母嚴禁卻愈發好奇的墓地「探險」，爬上一處處墳塚，辨識石碑文字，也在建造華美佔地遼闊的墓園嬉戲……哪會知曉「荒塚一堆草沒了」的哀愁，怎能體會「百年遺跡剩殘碑」的感慨，哪有對滿山荒煙蔓草的恐懼？迴盪於山野的盡是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天真，還有響徹山野的歡笑聲！

　記得有一次放學，同路隊的同學商量不走原定路線，而走另一條曲折蜿蜒的崎嶇路徑回家。一群人從學校後門離開，走進杳無人煙的田間小路，寂靜得可以清楚聆聽蟲鳴唧唧不甘寂寞的交談，鳥兒此起彼落地啁啾高唱，還有混著泥土的草葉香，以及童騃笑語伴隨鄉野氣息恣情揮灑！再往前走就是上坡的山路，樹木林立，藤蔓交錯，遊走其間油然而生行山涉水、披荊斬棘的奇特想像，彷彿青枝綠葉都散發光澤，照得我一身異彩，四周都亮麗了起來！

　同學們一個個分道揚鑣，往各自住家方向走去，最後只剩我獨行。從高處往河岸方向要走一段長長的石階，一邊是高大圍牆、一邊是墳地。那時不知哪來的勇氣與淘氣，不走階梯下山，心血來潮走進墳區，穿過一座座墳墓，以為又是一次快樂冒險旅程；沒想到竟撞見幾具骨骸整齊地擺放於地上，霎時，我愣住了，極度驚嚇之際，腳跟像被釘住完全動彈不得，瞬間被一股穿不透的詭異強力拉扯，緊緊捆綁，欲哭無淚、欲喊無聲，原來那就是撿骨後的曬骨。直到回過神後，才使盡九牛二虎力量拔腿狂奔，企圖疾速穿越蔓草樹叢，直至聽聞人聲、看到人影才覺得安全。從此，心版鐫刻著揮之不去的深刻印象。

　「春去秋來，歲月如流，遊子傷漂泊。回憶兒時，家居嬉戲，光景宛如昨」，想起過往，感謝留存於心底的點滴記憶，如今都成為生命長開的春花、不凋的綠蔭，讓「兒時歡樂」不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