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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07 

副刊

【吟遊人生】絨絨毛柿懷舊情
圖:蔡富澧攝

◎蔡富澧

 生涯漸漸向壯年靠近,許多的嗜好與競逐都漸漸放手,就連美食也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逐一捨棄了,比如肉食、甜食,甚至飽食。但總有一些東西是難得也難捨的,比如毛柿。

 近午時分,大哥打電話來,雖然不是要事,但他一開頭就說,他去金福路,就是媽媽以前曾經去剝過魷魚的那間冷凍廠前面那條路上,撿了十幾顆毛柿,那口氣中帶著滿腔的興奮。「往年都會被原住民撿走,今年因為疫情的關係,原住民沒來撿,我就去撿了十幾顆。你大嫂說撿那麼多,臭死了!我說什麼臭,那才是香啊!」大哥說著,他昨天就吃了兩顆,今天又吃了兩顆。

 毛柿(異色柿)是臺灣原生植物,分布於恆春半島、龜山島、蘭嶼、綠島等近海地區,據說自古以來就和臺灣原住民生活息息相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金福路附近的原住民喜歡撿拾毛柿的果子?但現今屏東、高雄地區許多地方都以毛柿當成行道樹,一到夏天果實成熟的季節,整條路都結滿了金黃色、布滿絨毛的柿子,還會散發特殊的濃郁果香。

 毛柿的果子長相不佳,市面上還沒看過商家販賣,應該不會有人買吧!因為它擁有特殊的味道,如果不是有特別偏愛的人,肯定也不會想要品嘗這種少見的水果,但在早年經濟不佳的時代,毛柿卻是我們難得的零食之一。那時我們住在恆春砂島的山上,父親在山上種植瓊麻,回家的路上經常從毛柿樹上摘一些半生不熟的毛柿,拿回家後放在米缸裡悶熟,讓我和大哥吃著玩,我那時候才一歲多,肯定吃過,但因年幼已記不得了。

 至於大哥,這個味道從他幼年一直記到現在,六十年過去了,看到路邊樹上或樹下的毛柿,明知那滋味不是太鮮美,明知掉到地上的水果恐有腐毒不應該撿,但一想起那個味道,仍會不禁垂涎三尺,忍不住就去撿了來吃。那種味道外人不會懂的,大哥說,其實吃的就是一種懷念的滋味!

 那個除了落山風之外一無所有,那種除了生活三餐之外一無所求,那個除了一條山路之外一無去來,除了一家人再無依傍的日子。父親從枯死倒地的樹幹上摘的新鮮木耳,從木瓜樹幹削去外皮剩下的樹心,從砂島海邊現場捕撈的小魚,從樹梢上抓捕的青竹絲,那些貧乏歲月中的維生食材,那些艱苦難熬全家一起共度的日子,那些已經一去不復返的歲月,那是千金難買的人生啊!即使是一顆不值錢的毛柿,也是一段值得懷念的日子。

 十幾年前,大哥還特地從南部寄了一箱毛柿分享,他知道我也有一份屬於毛柿的記憶,還記得南臺灣的炎熱和那一段童年,記得毛柿獨特的味道。他上次寄來的,和這次電話裡說的,其實就是我們生命裡那懷念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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