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桓
入冬後作息跟著晨曦推遲，寒意漸深的十二月，大夥兒起得晚，隱約聽見雞鳴聲，卻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啼喚，雖說起得晚，母親卻比父親早起到附近小學運動，父親則是在天亮的那一刻才出門去菜園，賴在床上的我，總要輾轉翻身幾次才肯起身。
聽麻雀在窗前跳動，嘰嘰喳喳好不熱鬧，拉開窗簾，將窗子的縫隙再拉開一點，麻雀驚慌地拍翅飛到鄰居屋簷。外頭的路燈熄滅了，東方的黎明將天空捻亮，跨過一個晚上，總會有天明的那一刻。鴨子在鴨寮呱呱呱的擾動著，麻雀聲此起彼落，日復一日晨起的儀式感，是在鳥囀聲中起床，聆聽動物們協奏一首大自然交響曲。看著窗外的雲霞被乍現的陽光染成橘紅，層層疊疊的雲朵瑰麗奇幻，遠方峰巒如墨，巍峨壯麗得教人心醉神迷。
想起以前在臺北生活，日子總是灰暗陰霾，濕冷的天氣常常一連好幾天，掛在陽臺的衣服要放好多天才能乾，那時候習慣惱恨壞天氣，心情也跟著天氣時好時壞，如何和天氣好好相處，是個大哉問。回到故鄉這幾年，明白中部的陽光特別火辣，尤其夏天日照晴朗，早上衣服晾在艷陽下，中午前就能收拾，就連厚重衣服、棉被，都能曬出陽光的味道；常見左鄰右舍庭院除了曬衣物，還有各式農作物，蒜頭、辣椒、菜乾、種籽，鋪排成太陽底下的新鮮事。
冬天腳步靠近時，預先將收藏的棉被拿出來曬，整個冬天被子蓋起來都是暖和的。冬天的風儘管是冷冽的，陽光卻是溫暖無比，曬曬棉被，好像也曬著整年的心情，無論好壞，成功或失敗，喜悅或悲傷，都會隨著時間被淡忘，因為每一天都有新鮮事。雞生蛋了，母貓生仔貓了，那位親友送來木瓜，對面鄰居送來蔬菜，母親花了半天時間做粿，父親踩著單車回來，籃子裡滿滿的蔬果，是阿火叔家的芭樂。拿在手裡的都是豐收的喜悅，也是惦記在心裡的人情味，大夥兒言語之間淡淡的，像是順手給的互贈往來，沒說出來的是濃濃的感動。
接近歲末年終曬著心情，也曬出未來藍圖，心中盤點這一年來的收穫和啟發，也默默規劃來年的願望。鄉間生活依然是緩慢的，但光陰依然如梭消逝，連感嘆的分秒機會都沒有，因為在緩慢的步伐裡，農家生活跟著節氣走，往往才到了立春，一回頭恍然已過了大雪，再過幾天就是冬至了！母親掀起月曆，笑著說日子過得真快，農家前不久才下田，已然到了冬藏的季節，也因為農家戶戶在太陽底下創造新鮮事，年尾才能吃到甜頭。
母親運動後返家，忙不迭地往廚房走去，父親從菜園回來，單車上的籃子是剛採摘的芥藍菜，葉子還沾著露水，突然院子裡的雞舍傳來咯咯咯的報喜聲，聲音傳得老遠，揣想是母雞下蛋了。